第七章病根

伺月合什道:“那可謝天謝地了,夫人可是好些天吃不進東西了。”

蘇油說道:“走吧,我們現在就給八娘送飯去。”

拎著小食籃來到八娘的房間,將飯菜擺上,對八娘說道:“八娘,不能老困在**,快來吃飯,吃完還要去院子裏走動走動才好。”

伺月布好筷,又扶八娘下了床,來到桌前。

蘇油一張小臉很是誠懇的樣子看著八娘:“你大病初愈,估計厭油,我就做得清淡些。”

學上的悟性倒是的確不差,他小時候寫的《卻鼠刀銘》,還有子由的《缸硯賦》,仲先公都裝裱起來,現在還收在家裏呢。”

聽八娘提到子瞻,蘇油頓覺興趣盎然,笑道:“改天去棲雲寺玩玩,聽說他在那裏牆壁上還有一篇《病狗賦》,可得好好看看。”

八娘打趣道:“喲,你挺關心他啊,眉山人多數知道他‘連鼇山’大字,知道山上棲雲寺牆上有篇《病狗賦》的可不多。”

說完接著又道:“不過小幺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林下風來山起浪,天中雲過月行船。’下句氣象明顯比上句開闊許多,除了我蘇家子弟,我還真不信哪家五歲孩童做得出來。”

這話八娘說得理所當然的自信,說完又指了指桌上:“還有這兩道菜,雖然是庖廚小道,但也能見識小幺叔格物的悟性,說是神童,當不為過。”

蘇油小臉紅撲撲的,謙遜道:“擔不得這個名頭,如司馬君實,二程兄弟,那都是家學淵源,明穎聰慧之輩,關鍵還從小就知道縱力精進心無旁騖,五歲貫《論語》,七歲貫《春秋》,那才是神童。”

八娘抿嘴笑道:“鳳凰不與凡雞共食,但看小幺叔所舉之人,便知誌向非小。”

蘇油赧然道:“八娘你又笑話我。”

君子食不言寢不語,不過這裏兩個女人加一個小孩,沒那麽些顧忌,一頓飯倒是吃得其樂融融。

吃過飯,蘇油便和八娘在院子裏轉轉散食。

從八娘的談吐,可知她也是聰慧之人,蘇洵曾在文章中寫到“女幼而好學,慷慨有過人之節,為文亦往往有可喜。”可見一斑。

不過才女是否一定就能討婆婆喜歡,這也難說得很。

蘇油便在一旁開解:“八娘,聽聞你在家裏也是讀書好學,現在成了程家新婦,丈夫在外麵的事情,便不要管他,伺候好翁婆才是正理。我覺得你可以從做菜入手,定能討得他們的歡心,有了他們的支持,你在程家的日子便好過了。”

八娘微微蹙了下眉。

蘇油繼續說道:“當然這是一方麵,另外就是立業。丈夫交遊進學,為人妻者,在家務就要支撐起來,給丈夫最大的支持。我七嫂你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明允堂哥可是二十七歲才發奮讀書,之前之後,一直都是七嫂在料理那個家。”

八娘停下腳步愣了一下,便轉身看著蘇油,認真道:“說到這個,小幺叔你是格物天才,八娘倒真想和你商量個事情。”

蘇油說道:“哦?真有事情?”

八娘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開口:“據八娘打聽,十年之前,有位叫畢昇的人發明了活字印刷術。其法是先將每字做成一印,然後設一鐵版,其上冒之以鬆脂臘和紙灰之類。”

“等到需要印刷的時候,就以一鐵範安置到鐵板上,將字印排布成版,然後火烤藥鎔,又以一平板按其麵,則字平如砥。”

蘇油心中明白,這就是四大發明之一,活字印刷術了,說道:“這很簡單吧?主要是想法高明,技術上不難解決。”

八娘眼睛裏又開始含淚:“一開始八娘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一上手才知道不是那麽一回事,我實驗過多次了,都不成功。”

蘇油:“啊?”

八娘收拾了一下心情,說道:“首先是字印的問題,和木雕整版相比,字印容易變形,墨印後吸水膨脹,即不堪用。”

“再有就是字不就範,大小有差,排出來七歪八扭。”

“第三就是字碼太多,如何快速查找和收納也是問題。”

蘇油想了想,小心問道:“這事情,八娘你怕是沒有得到程家的支持吧?”

八娘嗯了一聲,輕聲說道:“我沒敢和阿翁及郎君提及。”

蘇油低聲問道:“那你是用的陪嫁?”

古代女子的陪嫁,多由女子自主支配,這是妻子財政權的一部分,即使離婚,這部分財產也要帶走,算是古代女子婚姻的一個保證。

相應的,陪嫁,也能從側麵幫助妻子鞏固家庭地位。

所以,八娘用自己本來就不可能豐裕的陪嫁搞技術改革,遭遇失敗,尤其還是背著程家人搞的,那就變得悲催了。

八娘的病,多半與風寒無關,泰半是因此而來,而八娘死後的那些後續,估計也與此有不小的聯係。

這事情難與娘家言道,蘇洵肯定不清楚,因此覺得程家虐待了自家閨女,侵吞她的嫁妝,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蘇油就見八娘艱難地點了點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