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鍾馗陣

不一會工夫,王子章在兒子的陪同下來到客廳,與我們打了一個照麵,立刻認出我和小汐,上前抱住我們,笑道:“我道是哪位故人來訪,原來是你們兩個兄弟,多日不見,難得你們還記掛著老哥。”我忙抱拳道:“老英雄身體健朗,我們這就放心了。”王子章哈哈大笑一聲後,對兒子道:“你還不知道這兩位是誰吧?”王義之迷惘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王子章道:“他們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多虧他向將軍仗義執言,免去了多格達拉的官職,你老父的冤情才得以洗清,早日回家與你們團圓。”王義之動容道:“莫非他就是那個綏化城內傳得婦幼皆知,不懼烈火的奇人?”王子章笑道:“正是他,還能有誰,我在牢中便看出你們小兄弟非等閑人也。你見到恩人,還不跪下謝恩。”王義之對著我們,脫口道:“聽說前些日的賑災銀也是你們找回的?”我謙虛道:“機緣巧合而已,既然知道地方了,任誰都會去做。”王義之見果然是我們的手筆,不禁更加佩服,不由自主的拜了下去。論容貌,我比大不了幾歲,哪肯受他這樣的大禮,忙一把將他拉住,想將他扶起來。可沒想到王義之也武功頗為深厚,我一拉之力,無法抵消他的下跪之勢,還是讓他在地上跪了一下,這才順勢被我扶起。

眾人客氣了一番後,重新落座。王子章見朱大哥有些眼生,問道:“這位老弟是……”我忙起身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堂哥朱顯揚,在通判廳衙門任筆帖一職,久仰老英雄大名,聽說我要來拜見你老,也跟著來認識一下。”王子章聽說朱大哥是衙門內的官員,不禁高看一眼,起身與朱大哥重新見禮,這才坐下說話。王子章感慨道:“通判老爺慈悲愛民,與老夫的交情也是非比尋常,隻可惜他英年早逝,也怪我當初以為將賑災銀交到衙門就萬事大吉了,沒有再幫忙多照看幾日,以至於出了這麽大的事,現在想想此事雖與老夫無關,但多少心中還有些欠疚,畢竟朋友一場,不想讓他落得如此下場。若他還在人世,我倒可以為你向他多美言幾句,好讓你在升遷上更痛快一些。”朱大哥抱拳道:“老英雄美意,顯揚心領了。”

王子章又看了看我,問道:“聽說孫老弟目前在鎮邊軍旗營供職?”我道:“承蒙將軍抬愛,讓我在旗營當一份閑職。”王子章點頭道:“孫老弟與這位陳小兄弟乃是國家棟梁之材,理當報效帝王家。”我道:“在老英雄這裏,哪敢枉稱棟梁。”王子章正色道:“孫老弟莫謙虛,你們的事跡在綏化城早己家喻戶曉,老夫也多有耳聞,早聽說你們對將軍仗義執言,對多格達拉的錯誤辦案方法給予糾正,我們才能被早早釋放回家,後來又識破鬼神運財的法術,破解了綏化城自建設通判廳以來的第一號大案,並將賑災銀兩如數發放與受災百姓,讓他們在大災之年得以活命,你們這樣的人物都不能稱之為棟梁,那老夫倒要問問什麽才是棟梁之材。”我見他說得誠懇,也就不好再多辯解什麽。

王子章歎道:“所謂亂世出英雄,綏化城成為今天這副模樣,皆因鬼怪橫行所致,這個時候確實需要你們這樣辨別能鬼神伎倆的英雄出來**平亂世,否則鬼怪越發猖狂,甚至達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真是讓人既氣憤又無奈。”朱大哥見他主動往這個問題上聊,正中我們的下懷,於是借著他的話題,問道:“老英雄也知道了最近鬼怪害人之事?”王子章道:“這件事如此轟動,綏化城早傳遍了,老夫又焉能不知。”朱大哥道:“那老英雄對此事有什麽看法?”王子章道:“幾位老弟都是當世的真英雄,當著真人不說假話,鬼怪橫行乃是天下大亂的前兆,這時若不能有奇人異士站出來捉鬼降妖,必定會導致官失民心,葬送這大好江山。幾位是官吏之人,又懂得鬼神之道,當務之急應該站出來**平鬼怪,如若自已不行,千萬不要勉強,須馬上請有真才實學的道家來此,否則耽誤降妖的時間,失去民心,再想覆水回收,難若登天。”

王子章主動向我們提出治理鬼怪的意見,不禁大出我們意料之外,瞧他說得十分誠懇,又不似做假。這一下讓我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最起碼從我們目前來講,還看不出他似大奸若忠之人。我道:“這幾日綏化城內百姓夜間都不敢出門,老英雄可做了什麽防範的準備沒有?”王子章聽我問到這個問題,似乎頗為得意,道:“不瞞幾位老弟,早先年老夫常年在外走南闖北的押運貨物,露宿荒郊野外是常有之事,也難免受到鬼怪騷擾,後來有一次保鏢到豐都,一位好友了解到老夫的遭遇,送給了老夫一尊銅鑄的鍾馗像,告訴我此銅像大有靈性,隻要每月的初一、十五這兩天燃香供奉一下,可保家中世代平安,若在押鏢送貨的路上帶上它,可以不受鬼神騷擾。老夫開始也沒當真,隻是按著朋友的話去做,沒想到此銅像果真靈驗,這麽多年來,無論老夫的隊伍夜宿墳塋,還是借住野寺,再也沒有鬼怪出來與鏢隊糾纏。我想此事定是這鍾馗在暗中幫忙,所以對這鍾馗像更是香火不斷,細心供奉。前些日,老夫押運賑災銀在京城返回,一路上平安無事,可到了通判廳交接完畢後便被盜去,後來聽城內百姓們傳說,你們識破了此事是鬼神所為。現在想想,頗為後悔,若當初將鍾馗像留給通判,也不會發生銀失人亡之事,都怪我一時大意,這麽多年在鍾馗像的庇護下,太平日子過得慣了,沒有想到這一層,賑災銀一但失去鍾馗保護,居然被鬼怪得手,慚愧之至。”說到這歎了一口氣,又繼續道:“現在城內雖有鬼怪出來害人,但由於老夫家中有鍾馗當值,任憑多厲害的鬼怪也不敢在它麵前撒野,所以老夫不需要做什麽防範準備。”

我道:“老英雄能將賑災銀平安在京城運回,已是功勞一件,何來慚愧。”說話時心中暗想,原來他家中供有鍾馗像,想必趙師爺在他運送賑災銀從京城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派小鬼怪動過手,但沒有成功,隻好等到送至衙門之後才動的手,否則以他在通判廳衙門二當家的地位,逼不得已是不會在衙門內動手的,盡管大事可以由通判頂罪,但多少對於他會有些牽扯。趙師爺若沒有派小鬼怪在途中下過手,又何以會告知眾鬼怪在城內作亂時要避開永勝鏢局,這分明是知道鏢局內有專門捉鬼的鍾馗在,鬼怪們來此騷擾,隻會自討苦吃。照此看來,永勝鏢局並非與劉振慶、趙師爺等人共同謀反,隻因家中供有神像,鬼神不敢近前罷了。

話已說明白,朱大哥、我還有小汐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也感到如釋重負,本來直覺上也認為王子章不是那種參與造反之人,這時聽到他如此合乎情理的解釋,也為他高興。道:“我們兄弟三人對神鬼之事頗感興趣,老英雄能否讓我們見識一下您家神像,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王子章對我正心存感激,見有所求,正求之不得,忙站起身道:“神像在供房,孫老弟若想看,隨我過來。”說罷領著我們向供房而來。

供房在客廳後麵,是一間獨立的房間。我們走進房內,一眼便看見了擺在供桌上的鍾馗像。那銅像高達一尺左右,張牙舞爪,造型竟然與我家中的那個小鍾馗像別無二致。銅像麵前有一個香爐,上麵還燃有香火。

王子章解釋道:“我平日裏每月隻在初一、十五兩天燃香,但最近外麵不太平,所以每日香火不斷,希望鍾馗它老人家常在屋內坐坐,也好免去鏢局的心頭之憂。”

朱大哥仔細地觀看了一會兒鍾馗像,忽然道:“老英雄,顯揚有一事相求,希望您老人家看在全城百姓的安危上,一定要答應。”王子章聽他講的甚是嚴重,忙道:“朱老弟有事但說無妨,隻要老夫能做到的,一定會鼎力相助。”朱大哥道:“其實此事說來也甚是容易,現在綏化城街麵上不太平,能否借用你的這尊神像的模樣來多複製幾個銅像,放在城中各處,用來鎮邪。”王子章愣了一下,稍加考慮後,道:“行倒是行,可是我這尊銅像是經道家開過光的,複製的銅像也不知能否管用?”朱大哥見他答應,哈哈一笑道:“這有何難,所謂開光,通常就是指為神像‘開神眼’,隻要能鑄出銅像,此事我可以來試一試。”王子章還是有些遲疑,道:“鑄造新銅像既要找到巧手工匠,又要打造銅模版,這恐不是一朝一夕之工,現在綏化城內鬼怪橫行,萬一拿走銅像後有鬼怪誤闖進鏢局來,該如何是好。”

朱大哥聽他說的在理,想了一下道:“如果老英雄不怕打攪,可以讓工匠在鏢局內開工,一切吃喝睡住的花銷由衙門承擔,這樣可以保證您的神像不用離開鏢局,貴府的安全便可以得到保證,能有效地防止鬼怪進來騷擾。”

王子章聽他如此說,正合心意,爽快道:“隻要神像不離開鏢局,此事你便無須多慮,找工匠一事包在老夫身上便是,花銷方麵也不用你們衙門操心,區區小事又花得幾個銀子,隻是不知你需要鑄造多少銅像才夠用?”朱大哥見他答應的痛快,甚是高興,算了一下道:“按北鬥七星,乘以四座城門計算,至少需要二十八尊銅像。”王子章點頭道:“沒問題,我差人去打聽工匠一下,得需要多長的工期能完工,盡快給你答複。”朱大哥抱拳道:“如此有勞老英雄了。”王子章道:“客氣什麽,你也是為數萬綏化百姓著想,又不是個人的私事,老夫能參與到這次拯救百姓的行動當中,為百姓們盡些微薄之力,也甚感榮興。”

這時已臨近中午,王子章主動邀請我們留在鏢局內吃飯。我們推辭不過,隻好留下來與他共進午餐。

永勝鏢局頗具實力,連安排的飯菜也皆盡奢華。我們與王子章杯來酒往,喝得甚是高興。臨近結束時,有鏢師向王子章報告,說鑄造銅像的工匠已經找來,請總鏢頭吩咐如何開工。王子章讓工匠進到屋來,請朱大哥對他當麵講清。

銅像既是按北鬥七星的布置所製,規模、比例都有一定的講究。“玉衡”星在七星中最亮,銅像比例也是最大,足有半尺多高,“天權”星最暗,要求也就是兩寸左右,其餘的天樞、天璿、天璣、開陽、搖光等五星的比例尺寸在這兩星之間,每一尊銅像的比例各不相同,製作時須耐心細致,稍有偏差,便容易歪曲天機,導致無法使用。朱大哥學富五車,早年時便對於此術頗有研究,他詳細地向工匠介紹了一下內在環節,直到他明白為至。最後問他什麽時候能交工,工匠說得需五日方可,朱大哥搖頭表示不行。王子章知道是銀兩的問題。提出多加銀兩,那工匠見有利可圖,便說至少也得三日交貨。

三天的時間,城內不知還要有多少無辜的百姓遇難,朱大哥仍表示太慢,王子章見他還不滿意,立刻將工錢加到二兩銀子一個,二十八尊銅像也就是五十六兩銀子,要求工匠明日午後便交工。這相當於工匠十年的總收入,工匠想了一想,覺得若是人手充裕,晝夜開工,明日午後完工也不是沒有可能。便答應下來。王子章見他答應,很是高興,立刻叫眾鏢師到工匠鋪將工匠所需的器物全部搬運過來,在鏢局內騰出一間大屋來,供他馬上開工。

一切交待完畢,我們起身與王子章告辭,臨行前王子章告訴我們,待銅像完工後,他差人專門送到旗營,不勞我們來取,我們謝過後,這才出了鏢局大門,回到了旗營。

誌子見我們平安回來,忙問事情經過。我詳細地為他講了一遍。誌子聽完後,很是高興,道:“沒想到王子章倒是識得大體,在危難關頭也不含糊。”朱大哥道:“鬼怪四處害人,雖沒危急到他家,但綏化的興衰與鏢局的前途大有關鏈,隻要他稍有良心,就會這般去做。”

聊完我們的經曆,問起誌子的事情進展如何,誌子告訴我們,將軍己經知道此事,甚是憂慮,派出加急的快馬,到各廳縣尋訪奇人異士,到綏化城來降鬼救急。並派出親兵拿著他的領兵令牌,到卜奎鎮邊軍總部調集兵馬,準備圍剿平安堡,不日便可到達。另外他已經將旗營內的士兵全部派出,挨門逐戶地通知百姓們夜間不可出門,並在城內張貼了數十張告示,提醒外來人員知道此事。在城牆上又加強了防範的強度,防止有敵兵偷襲。

我和朱大哥聞聽甚是高興,若能一切順利,將劉振慶、趙師爺等人繩之於法,我們回歸的時間也就不遠了。

下午的時間,我們走訪了城內這幾日來被鬼怪害命的百姓家。由於遇害時間不長,屍體尚未安葬,朱大哥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屍體,發現每具屍體的脖頸處都有一個人嘴大小的傷口,傷口處兩側還各有一處深深的血洞,顯然是鬼怪的獠牙所致。麵色慘白,全身的精血似乎在死前已被吸幹。

朱大哥代表綏化通判廳衙門對每戶遇難的人家發放了二兩的救濟銀,勸其家人盡快在悲痛中走出來,衙門會想辦法盡快將鬧城的鬼神消滅。遇害者的親屬們做夢也沒想到通判廳衙門會派人主動到家送上銀兩,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兩銀子,這是綏化建設通判廳以來,從沒有過的事情,無不感激得痛哭流涕,一個勁地高呼青天大老爺、蒼天有眼之類的話,弄得我們真些有不好意思。

回到旗營吃過晚飯後,我們聚在營房寢室內聊天。我好奇地問道:“朱大哥,你怎麽會想起用鍾馗鎮鬼的方法?”朱大哥笑道:“在陰界中,鍾馗是專門捉鬼的官員,這本身也是它份內之事,我見王子章供的鍾馗神像甚為靈驗,靈機一動,便想出用鍾馗的法身配合北鬥七星的使用方法,這是我早先年在何四姨家中的一本名叫《降鬼秘笈》的書中看到的,閑來無事時,便仔細研究了一下,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看來人多看些書,多掌握一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還是有好處的。”我羨慕道:“隻要能學有所用,一切知識都是正經知識,不能說是亂七八糟,我到這個時候,隻有幹瞪眼的份,根本就沒有應付的招術,還是你淵博才厚,我難及你之萬一。”朱大哥道:“自已家兄弟這麽客氣幹什麽。這種方式我隻是知道書本上記載的程序,還沒實際操練過,也不知好使與否,現在談成功,還為時過早。”誌子道:“將軍說,這幾日要在周邊廳縣調集一些異人奇士過來,也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朱大哥道:“若真有奇人異士來到這裏,那自然最好,咱們雖然掌握了一些陰界的知識,但本身並沒有什麽法力去降鬼除妖,而那些奇人異士則不同,他們大多數都是頂著香火的‘地馬’,所供奉的神仙或多或少都有些法力,可以用此法力將鬼怪徹底降服,不像咱們隻能憑借著每人一顆鬼神無法靠近的‘老君珠’在這裏摸索著,尋找方法強多了。”

我道:“若是真是奇人異士也還罷了,別到時找來一幫江湖騙子,憑白到這裏添亂。”朱大哥笑道:“倒底是奇人異士還是江湖騙子,我一眼便可以看出來,雖然咱本身沒有什麽法力,但理論學術上,咱可是行家。”我和誌子在這一點上對朱大哥深信不疑,若論陰陽、風水方麵的理論知識,朱大哥確是一個可以稱得上“專家”式的人物。當下連連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讚同。

第二天午後,王子章果然派人將剛剛鑄造好的二十八尊鍾馗銅像送到了旗營。我們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內果真能完成如此複雜的工作,銀兩的魅力是如此之大,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卻可以定義為,有錢能使鍾馗快現身!

我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鍾馗銅像的質量,與王子章家中供奉的並無二致。我拿起一尊二寸多高的鍾馗像,笑道:“這怎麽與我家中那枚銅像一模一樣,莫非家中的銅像便是這裏的銅像之一,一百多年後又被我親手買了回去,我說買的時候怎麽看著那麽親切,難道我們在這裏做的一切,曆史冥冥中早有定術,這太不可思議了。”朱大哥道:“曆史本身便是由人創造的,按照佛家的說法,每個人都有前生今世,說不定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正是在重溫前世的經曆,隻是這裏的道理太過於深奧,我們還想不明白罷了。”

我有些心不甘,在銅像堆裏撿出另外三枚兩寸來高的銅像,拿出一柄匕首在銅像不顯眼的背上刻了幾下,弄出兩道深一點的劃痕,道:“我留下點記號,回家後看看家裏的那枚銅像背後有沒有。”朱大哥也想解開這個謎團,看著我留記號,也不加幹預。

銅像造是造出來了,可現在隻是一堆普通的銅塊,還需要開光後才能使用。所謂會者不難,這對朱大哥來講簡直是小菜一碟。他首先讓士兵們準備好一支毛筆,還有朱砂,鏡子等物。將鍾馗像依次排列在木桌上,待朱砂和水調勻後,用毛筆輕輕蘸了一點,讓我和誌子在一旁舉起鏡子對著鍾馗像,然後自已正襟坐好,口中念動開光咒語,念罷後,用朱砂筆逐一點在鍾馗銅像的眼晴上,一場簡易的開光儀式就此完成。

我見朱大哥虛張聲勢地弄了一會兒,然後告訴我們已經開過光了,不禁十分驚訝,萬沒料到傳說中的“開光”竟這般簡單,忙問他其中道理。朱大哥告訴我們,開光又稱開眼、開明。是新神像竣工時,佛、道、仙三家一種常見的迎神儀式,這之後才可頂禮膜拜,用鏡子照耀是為了讓神靈盡快定位,朱砂筆則是為了讓神靈在神像上開眼。他曾不止一次在全國各處寺院、道觀見出家人為神像開光,雖然南北有些差異,但大同小異,總的道理是一樣的。由於常和出家人打交道,知道了這裏麵的咒語,所以開光一事對他來講,可以說是舉重若輕,不在話下。

鍾馗銅像既已開光,也就代表著有了神氣,在搬動或在它麵前說話時便需加小心。朱大哥吩咐我和誌子用五種糧食混在一起,這就是百姓們口中常說的五穀糧。又到軍營食堂內找來二十八個未使用過的海碗,將碗中裝滿五穀糧,在每個鍾馗銅像前放置一個,臨時當做香爐使用。最後找來一大捆供香,點燃後分別插在每隻海碗當中,讓鍾馗神像在開光後接受第一次的供奉香火。

頂禮膜拜之後,朱大哥將二十八枚銅像按北鬥七星的順序大小分為四組,每一組包成一包。見日頭已有些偏西,便領著我和誌子、小汐又帶上幾名親兵到各處城門埋放鍾馗像。

我們首先來到西城門。在城門向內十米處,朱大哥量好北鬥七星的方位,著令親兵在劃定好的位置,挖出七個一尺多深的小坑,將鍾馗像放在坑內,用土在上麵虛蓋上,這才算完工。

當時的綏化城規模遠較今天的規模要小,我們連走帶埋,將東南西北四座城門的二十八尊鍾馗像埋完,也不過用了一個多時辰。待大功告成時,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我們這才回到旗營內。

用晚飯時,我有些擔心,問朱大哥道:“現在上萬名鬼怪都聚集到了城內,咱們將鍾馗神像埋在了城門口,能管用嗎?”朱大哥道:“你還有所不知,二十八尊銅像分成四組埋放,四方錯落有致,這是最典型的‘四象陣法’。所謂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世間萬物皆在其控製之內。雖然每一組分列在四處城門,但法力旋轉起來,任它城內有多少妖魔鬼怪,都會被卷入這座大陣之中。更何況每一組神像中又喑含一套‘北鬥七星陣法’,縱有星許落網之魚,也難逃占據北鬥七星位置的鍾馗之手。”說到這裏朱大哥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何四姨的《降鬼秘笈》中記載的這種四象陣中暗扣七星陣的作法其實比較狠毒,一點也不給陷身其中的鬼怪留有餘地,屬於趕盡殺絕的辦法,如果施法成功,城內的鬼怪妖魔將無一幸免,全部會被鍾馗捉住滅掉元神,永世不得托生。咱們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應付這場災難,隻能冒險試用一下這記毒招,這種方法我掌握已久,但從未有機會使用,今天也算成全了我一回擺陣除妖的願望了,但願別因我做事太過於絕情,死後到地府中,受那油煎刀絞之刑。”

朱大哥一番解釋讓我聽得有些霧裏看花,似懂非懂。最後隻好順著他的話安慰道:“人、鬼、神,本各有其道,既是鬼怪們要強行破壞人間的生存秩序,被滅掉元神也是它們咎由自取,須怪你不得。”朱大哥苦笑了一下,道:“但願能如你所言。”

入夜時分,我們無心睡眠,知道這將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靜靜地躺在火炕上傾聽外麵的動靜。果然,臨近午夜時分,外麵街路響起各種各樣的怪叫聲,聲音淒慘悲絕,此起彼浮,連綿不絕。聽得出來都是鬼怪在絕望斃命時發出的聲音。偶爾還會傳出兩聲訓斥之聲,顯然那是二十八位鍾馗中的某一位在捉鬼時發出的聲音。

朱大哥笑道:“城內上萬名鬼怪,也真夠這二十八位鍾馗大法師忙活的。”我道:“但願它們不留下任何死角,徹底將鬼怪消滅幹靜,為今後一百多年的綏化城帶來安定繁榮。”誌子接口道:“幸好我這兩天已經通知了城內百姓,到晚間後,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麽動靜,都不充許出門,否則外麵這般大喝大叫,定會吸引百姓們出門觀看,到時不知會死多少人。”我笑道:“城內接二連三地死人,不用你們通知,也沒人再敢夜間出門。”誌子點頭道:“的確是這樣,其實我們去逐戶通知不過是起到一個官方的警示作用,讓百姓明白倒底發生了什麽事,為的是防止騷亂。”朱大哥道:“隻須過了今晚,綏化城就會恢複到往日的平靜,到時百姓又可以在夜間自由出入,不受製約。”我誇他道:“還別說,你這法子還真管用。”朱大哥得意笑道:“書本上的知識拿來用用而已。”

鬼怪的聲音叫嚷好久,臨近天亮時才漸漸平息下來。這一晚不光我們幾個沒有睡覺,估計全城的百姓都經曆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顧不上吃早飯,我們便到街上查看動靜。

街麵上一片狼籍,到處是鬼怪斃命時留下的膿血和屍液。大片大片地灑在街道上,臭哄哄甚是難聞。我們知道這是鬼怪被肅清的標記,立刻回去通知旗營內的官兵出來用水將街道全部衝刷一遍,還城池本來的麵目。

起早出門察看動靜的眾百姓在官兵口中聽說害人的鬼怪已經被消滅,再不用受其迫害,無不歡欣鼓舞,紛紛回家拎出水桶,笤帚,幫助眾官兵打掃街頭衛生。軍民合作,場麵融洽之極。每個人口中念到最多的是官府辦事迅速,能為百姓們及時除害。朱大哥看此情景,搖頭對我們歎道:“封建製度下的百姓真是善良,他們不記得自已經受到多少磨難,隻要稍稍做出一點對他們有益的事情,就會對你感恩頌德,記掛住你的好處。管轄這樣的臣民還能把江山丟掉,曆朝曆代的未代皇帝真是無能到了極點。”

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也都十分高興,回到旗營集在一起研究下一步怎麽走。誌子道:“據探子來報,平安堡方麵正在一點點的壯大自已的實力,在堡內甚至有恃無恐地打出了劉振慶的王字旗,還將周圍幾個村屯強行納入治下,在那裏作威作福,甚是囂張,並派人到遠處的集鎮上散布謠言,說什麽真龍天子既將在平安堡出現,希望大家前去投奔,早去者能在開國後圖個好的出身。”朱大哥道:“堡內兵力如何?”誌子道:“前些日據探子回報,說親眼看見有五千多兵馬,若算上最近新投靠的,至少也得有六千多人。”朱大哥麵色憂慮,道:“咱們旗營的步兵隊加上馬隊隻有七百多人,如果劉振慶現在攻城,官兵們以一抵十,勢必落敗,不知將軍的援軍何時能到達?”誌子為難道:“鎮邊軍屬於邊陲駐軍,雖然兵馬過萬,但要鞏固國防,提防沙俄入侵,不能全部調集過來,據將軍說,目前已抽調過來三千兵馬向這裏趕來,估計兩日後便可趕到。”

我急道:“對方有將近六千多人,咱們隻有三千多人,相當於他們的一半,這仗如何能打的贏。”誌子在旗營的日子久了,對軍事也頗有了解,道:“雖然咱們人少,但裝備和兵丁素質上要好於平安堡方麵,特別是咱們擁有的火槍火炮的數量要遠在他們之上,在這點上可以占到很大的便宜,能彌補人員上的不足。”我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想起一個問題,問道:“劉振慶從什麽地方號召起這麽多的兵馬,難道事先官府就沒有察覺嗎?”誌子道:“此事我和將軍也討論過,劉振慶以往不過是平安堡的一個富戶,雖有些家丁護院,但也沒有達到這麽多人,這五千多兵馬似乎是一下子在地下冒出來的一樣,隻一夜間就多了這麽多人,來勢突然,大出鎮邊軍巡查防範之外。”

我道:“城內的鬼怪已被肅清,趙師爺的一項重要計劃落了空,他會不會在惱羞成怒之下,慫恿劉振慶將下月初三造反的日期提前,咱們的援軍未到,此時城內空虛,若在這時來攻城,十之八九會攻破城門,到時城破人亡,咱們該如何是好。”朱大哥考慮了一下,道:“趙師爺我曾接觸過多次,為人城府較深,性格內斂,不會如此沉不住氣,既定下造反的日期,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不會改日。他們所以能定下這個日期,隻會有兩種原因,第一,他一定用五行八卦術推算過,這一天在近段時間內,無論日期、還是時辰上,都是上上之選,是成王成候,事半功倍的佳日。第二,兵馬糧草等某一些事項要等到這一天才能備齊。除此外,估計也沒有什麽別的原因了。”

正在我們分析當前敵情之際,有親兵來報,說將軍有請,叫我們一同前去麵見,說有重大事情相商。我們不敢怠慢,隨那親兵來到中軍正堂參見將軍。

臨近中軍正堂,便聽見依克唐阿在屋內大發雷霆地訓斥著什麽人。誌子多了一個心眼,小聲問那親兵,將軍因何發怒。那親兵知道誌子是將軍的義子,鎮邊軍目前最大的紅人,不敢隱瞞,低聲道:“千總大人有所不知,朝廷派到綏化廳的欽差和新到任的通判老爺,在途經呼蘭廳境內時被一夥不明來曆的人綁架了,一行三十幾人,隻逃出來兩個過來報信,其餘的人或殺或抓,無一幸免。將軍知道此事後,氣得火冒三丈,正在大罵兩個逃過來報信的隨從無用,不能保證兩位大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