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女人,他們沒告訴過你麽?”李旭盡量用平緩的語氣問道。向眼前這個少女解釋自己不吃人,對方肯定是不會相信的。與其讓她活活嚇死,不如把自己的食物範圍縮小一些。

“沒,沒人告訴奴婢。”少女貼著氈包壁,哆嗦著回答。昏迷了這麽久還沒有缺胳膊少腿兒,讓她多少有些相信李旭說的是實話。

“我不吃女人,也很少吃男人。隻有作戰的時候,聖狼才會把它的力量賜給我!”李旭和顏悅色地解釋。

少女聽李旭的話不像是刻意欺騙,大著膽子向對方望了望,這時她才看清楚了傳說中的吃人怪物其實是一個自己還小的少年。對方和氣的笑容讓她心裏稍覺安穩,四肢的動作也慢慢開始自然起來。

李旭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把少女連夜送走顯然是不現實的,此刻西爾家的人肯定早已入睡,另外,自己提出退回二字,少女肯定又磕頭沒完。但如何安頓這個少女也讓她頭疼,自己雖然沒有吃人的習慣,陶闊脫絲如果發現氈包裏多了一個女人後會不會命令甘羅咬斷對方的脖子可是沒有把握的事情。甘羅現在跟陶闊脫絲的感情比所有人的親密,有時候連自己這個聖狼侍衛的話都沒陶闊脫絲的一個眼神好用。

少女見李旭不說話,自己也靠著氈包壁開始發呆。可能是因為還不適應目前這個身份的緣故,她總也想不出能做些什麽事情討好自己的主人。

“這個主人好像沒有他們說的那麽惡!”少女偷眼看了看李旭,暗自想道。

“明天早上一定把她親手送回晴姨那裏。如果我給她一個普通牧人身份,不知道西爾會不會答應!”李旭看了一眼少女,打著哈欠想。

二人目光在半途中相遇,立刻彼此閃避了開去。少女的蒼白的臉色慢慢開始發紅,身子又開始哆嗦起來。哆嗦了好一陣子後,見李旭已經開始整理被褥,慢慢地蹭上前,低聲問道:“主人要安歇了麽?奴婢伺候主人就寢!”

“嗯!”李旭背對著少女答道。順手抄起兩條杜爾夫妻送的毛毯遞了過去,“我睡這邊,炭盆那邊給你。夜裏冷,炭盆邊上熱乎一點兒!”

少女手捧著毛毯楞在了原地。做主人的把最溫暖的地方讓給奴才住,在她自己的家中,少女可從來沒這樣對待過自己的女奴。

“去啊,楞著幹什麽?”李旭回過頭,見少女抱著毯子又在發傻,奇怪地問道。

“晚晴,晚晴夫人命令奴婢給大人侍寢!”少女見李旭發問,橫了橫心,咬著牙回答。

“侍寢?”這回輪到李旭發呆了。在中原時,他聽說過大戶人家給兒子買婢女,白天伺候讀書,夜晚用來侍寢的這個傳聞。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混上這種“優厚”待遇!

少女見李旭站直了身體,輕輕放下手中毛毯,跪在了地上。如蘭十指顫抖著摸過去,顫抖著去解李旭的腰帶。

“不,不必了,不必了!”李旭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擺著手連連後退。一張黑臉瞬間羞得像紫茄子般顏色。

“看來晚晴夫人吩咐的是真事!”少女見李旭臉紅,立刻誤會了他的意思,再次叩了個頭,柔聲解釋道:“其實那,那件事情很簡單。做一次就會,沒什麽可怕的!”

“陶闊脫絲!”李旭發出一聲慘叫。他終於明白下午去送禮物的時候,西爾家的幾個女人看見自己時為什麽笑得那樣神秘。原來大夥把自己當成了天閹。所以晴姨才好心地送了一個女人來陪自己練習男女之事!天啊,難道豪門的習俗是這樣的麽?

少女被李旭的叫聲嚇了一跳,停住手,筆直地跪在了氈塌旁。進也不是,退開也不是,看著李旭,滿眼迷惑。

跌坐在氈塌上的李旭欲哭無淚。他沒想到自己一番鄭重,居然換回了這樣的結果。想想西爾家女人怪異的眼神,猜猜小丫頭向晴姨告狀時惡毒的模樣。他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在心裏默默發誓。“野丫頭,明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阿欠!”陶闊脫絲在自己的氈帳裏突然打了個噴嚏。“晴姨說會幫自己,她會想個什麽辦法呢?”少女默默地想著心事,在漫長春夜裏輾轉難眠。

一晚上李旭好說歹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讓阿芸相信自己不需要她的“教導”,並保證不會將她退還給晴姨後,才筋疲力盡地睡去。第二天一早,當他正一邊享受著阿芸熬的奶茶,一邊琢磨著如何解決眼前這個大麻煩時,陶闊脫絲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看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鵲巢鳩占,陶闊脫絲立刻變了臉。那女婢阿芸年齡遠比陶闊脫絲大,最是明白這少女心機。,見對方臉色突變,立刻跪倒,低聲叫道:“奴婢阿芸,見過女主人,祝女主人吉祥安康!”

陶闊脫絲本欲拔刀拚命,聽了這一聲問候,再瞪起朦朧的睡眼來看清楚了阿芸脖子上的奴隸項圈和著的小腿,心中怨氣立刻煙消雲散。諸霫聯軍一戰消滅索頭奚部,男女俘虜抓了五、六千名,其中蘇啜部功勞最大,出兵人數最多,所以分得的戰俘數量也最多。像對方這種脖頸被套了項圈的男女奴隸,幾乎蘇啜部每名戰士都能分到一、兩個。何況李旭在此戰中居功甚偉,按草原的規矩,蘇啜部如果不分給他十個、八個奴隸,反而倒是族長和諸位長老處事不公了。更令陶闊脫絲欣慰的一點是,女奴即便受寵,也永遠取代不了主人的位置,所以她完全不用為李旭被別人搶走而擔心。

“就你一個人麽?怎麽沒人給你搭建氈包?”陶闊脫絲伸手將阿芸攙扶起來,故作和氣地問道。能理解李旭擁有奴隸是一回事,能寬容到讓心上人與別的女子總是同住一個氈帳則是遠超出少女的心胸之外的另一回事。不把是非曲直弄清楚,少女永遠不肯善罷甘休。

“徐賢者說主人不喜歡使喚別人,所以分給主人的其他奴隸都被族長換成了牛羊。奴婢是晚晴夫人送於主人的,說是替伺候主人日常起居。昨晚剛來,還沒來得及搭帳篷。蒙主人開恩,允許奴婢在門口睡了一夜!”阿芸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想想昨夜自己分明睡的是整個氈帳最溫暖的火盆旁,偷偷向李旭投過了感激的一瞥。

“哦!”陶闊脫絲微微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明朗。既然阿芸是臥在門口睡了一夜,自然和附離這個‘笨蛋’不會發生什麽。再上下打量了一遍阿芸,偷偷和對方比了比身高的膚色,她心中的自信更滿。從手腕上退下一串銀鈴,盡量學著大人的口吻說道:“這個賞你了,一會兒去我會命人給你在旁邊搭一個氈帳。既然你是伺候附離的,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幾句話說得不倫不類,向是在示威,又像在討好。女婢阿芸心中暗笑著把銀鈴接了,再度跪倒叩頭。晚晴夫人安排她到李旭的氈包,就是為了讓她以過來人的身份指導兩個主人男女之事,陶闊脫絲如果好言相待,阿芸自然也決定盡心盡力。如果陶闊脫絲剛一見麵就給人以下馬威的話,那就休怪阿芸在傳授“技藝”時故意把李旭向歪道上指引了。

李旭自然不知道片刻之間,兩個少女已經交手了十幾招,裏邊的攻守殺伐一點兒不比兩軍交兵激烈程度差。本來還在發愁怎麽向陶闊脫絲解釋阿芸的事,見兩個少女突然就熟絡起來,根本不需要自己這個氈包的主人圓場,打心底長出了一口氣。正欲請陶闊脫絲就座喝一碗奶茶,好歹也算在自己的氈包裏招待過一回朋友。野蠻少女卻伸手過了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向氈包外邊扯。

“附離哥哥,今天說好了出去賽馬的麽?我特地從馬群中套了匹駿馬給你,出去看看你喜歡不喜歡。”說罷,示威般將頭靠在了李旭肩膀之上。

李旭登時大窘,外人麵前既不敢拆穿陶闊脫絲的謊言,說自己從沒約過與她出外踏青。又不敢避開肩膀傷了少女顏麵,隻好紅著臉,任憑陶闊脫絲像草原情侶一樣與自己並肩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