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所謂商人 十六(2)由牛bb文章網搜集整理於網絡。

所謂商人?十六(2)

陸二祿還算準時來到了飯店。進到包廂坐好,陸二祿就一連聲歎氣,說麻煩事情越來越多,說釋放老三得十萬保證金,說資金困難,說申請要貸的兩千萬遲遲批不下來,工廠目前還沒法開工恢複生產。陸二祿一連串訴苦,雖然說的是實情,但何影感覺出他是怕她向他要錢。被服廠的困境他肯定清楚,他是早早訴訴苦堵住她的嘴。但讓她高興的是今天她不向他要錢,而且是要他賺錢,而且是賺長久的大錢。何影並不急於表白,她想聽聽他的訴苦,想聽聽他到底還有哪些困難,而且困難到了什麽程度。她清楚,他越困難,她扶危解困的妙策就越珍貴,就像天越寒冷,送去的棉衣越珍貴一樣。她一直含笑望著他,靜靜地聽他訴苦。當他突然感覺到她一直含笑望著他時,他停止了說話。她說她今天有重要的話要說,他突然懷疑她可能要向他表達愛意。那次在口岸喝酒,她突然依進他懷裏哭著說愛他。但那畢竟是喝多了酒。他知道何影喜歡他,但現在他已經和小玉結婚,她也決定要嫁老四。他覺得何影不會如此幼稚。見何影仍看著他不說話,他決定將他的話繼續下去。他說,最頭疼的是工人的工資,工人們已經一年多沒拿到工資了,他們說不發工資就不上班,哪怕是發一兩個月的工資也行。我哪有錢給他們發工資。庫裏積壓了幾千條毛毯,我想用毛毯抵工資,工人們說已經用毛毯抵了一年的工資了,他們每人家裏都有幾十條毛毯,親戚朋友見了毛紡廠的人就躲,生怕向他們推銷毛毯。你說這該怎麽辦。

何影給陸二祿夾一塊清燉羊肉,叫一聲哥,說,我思考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倒覺得形勢大好,我們是在捧著金碗討飯吃。

何影說話從來不誇張,但說捧著金碗討飯吃,不知她有什麽高招。陸二祿要她說下去。和何影預料的一樣,還沒等她說完,陸二祿就迫不及待地肯定是個好主意。然後說,辦公的地方隨便找幾間平房就行了,那棟樓完全可以整體改造成賓館或飯店。那些庫房和球場空地,也完全可以開發成商貿市場。

辦公大樓是四層的筒子樓,陸二祿說大概有六七十間房。何影的意思是改造成賓館最好。陸二祿也覺得賓館比飯店省事一些,將來效益也可能要好一些。這些年到處跑,感覺最貴的就是住宿,而且有時住宿還緊張。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的流動還要增多,賓館業確實是個有前途的產業。何影又建議把操場球場都開發成歌舞娛樂一類的第三產業,再把那些閑置的庫房宿舍改造一下,完全可以將毛紡廠整體改造開發成一個規模不小的商貿娛樂城。

何影不愧是大學生,腦子好,也活潑。和小玉比,感覺比小玉更堅強,更獨立,更有心計,更適合從事領導決策工作。陸二祿問她還有什麽想法,要她繼續說下去。何影說,關鍵是管理,管理跟不上,條件再好也沒有用。然後說了對現代企業科學管理的一些看法,也提出了她的管理設想。

陸二祿明顯地感覺出何影想參與管理毛紡廠。論才能,自己家的兄弟遠不及何影,或者說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較,家裏再增加何影這樣一位人才,確實是天助陸家。如果沒有小玉,完全可以讓她管理整個工廠。現在小玉當廠長,也不好再讓何影參與管理。陸二祿還想聽聽何影的想法。何影說,被服廠也不景氣,這種小作坊也隻能小打小鬧,如果做大,還得大量的投入。如果把辦公樓改成賓館,我想我承包下來經營。如果可能,把操場空地改造成三產的事,也承包給我,我一定想辦法把這些事辦好。

當初搞被服廠,陸二祿就覺得不行,但老四急於想獨立,急於想自己幹事業,他便沒堅決阻攔。他當時甚至想,讓老四碰碰壁也好,碰了壁,他才知道做生意的艱辛。現在已經碰壁了,何影自己提出來承包賓館,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陸二祿說,把辦公樓改造成賓館我也覺得可以,也用不了太多的資金,你現在就詳細計劃一下,然後搞個預算,看需要多少錢。如果需要,你就到別的賓館先考察一下,去外地考察也行。考察後覺得可行,咱們就立即幹。至於把操場改造成娛樂場所,主意不錯,但需要大規模的建設,目前還沒有那麽大的資金,隻能過一陣再說。

說定了建設和經營賓館都由何影負責,何影興奮得都有點手舞足蹈了。兩人再商量一些細節,何影便坐不住了,急著要到一些賓館飯店看一看,看看賓館的經營情況,看一看人家的布局和裝修,也了解一下什麽檔次的房間入住率高。陸二祿也覺得應該抓緊去辦。早一天辦成,就多一天的收入。但他告訴何影,生意上的事急躁不得,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冷靜,都要從正反兩個方麵去考慮,而且最忌諱的就是一時衝動。何影誠懇地說她知道,並且說,按我的設想,賓館最好搞成中檔,也設幾間低檔和高檔房間,盡量能滿足不同層次的需要。同時經營方法也很重要,得想法招待客人,客人多了,生意也就成功了。但這些設想行不行,還得考察了再說。

何影的熱情也感染了陸二祿,他也更加覺得改造成賓館確實是一著高棋:投資不大,又能立馬見效。他對何影的想法再次給予了肯定,然後結束了吃飯,讓何影盡快去籌劃。

何影決定回一趟家,一方麵是換件衣服,另一方麵也是向父母報告一下有可能開賓館的喜訊。這麽大的喜事裝在心裏,就是想告訴父母,讓父母也高興高興。

家裏又有兩三個人蹲著逼債。看到這些人,何影心裏就疼,心裏就煩。這也是她不想回家的原因。其實父親雖然欠了十多個人的債,但總數並不算多,有十二三萬。但這些人輪流上門逼,來了便不走,見吃的就吃,見喝的就喝,抽煙喝酒,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何影從來不理他們,從來都裝著沒看見。但今天她想管管這事。她清清嗓子,說,你們還是回去吧,現在確實是沒錢,蹲了也是白蹲,我正在和人合作辦一個實業,半年後就能見效益,到時我想辦法還你們的錢。

討債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位中年男人打量著何影說,你就是何家大小姐吧,聽說你嫁了陸家的少爺。陸家不僅買了市毛紡廠,還錢多得到處投資,還買下了戰備醫院那塊地。陸家有那麽多的錢,我求你了大小姐,求你開開恩,把欠我們的那點救命錢還給我們,我們一家老小還等著那點錢買麵下鍋哪。

何影說,你知道我們陸家有錢就好,我也告訴你們,陸家不僅把毛紡廠買了下來,陸家還要開一家高檔賓館,賓館要分給我來經營。但這些事情剛剛開始,到處都需要錢,陸家把錢都投到這些上麵去了。如果你們相信我,就等一等,等賓館開業了,我負責還你們的錢。

三個要債的立即圍了上來。在他們看來,欠的錢基本就是死錢,要回來的希望很小,現在突然有了希望,他們當然不敢相信。三人幾乎同時問何影說話算不算數,然後要何影寫個字據。何影嚴肅著說,我說話一向是算話的,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就不管了;如果你們相信我,就請你們現在就回去,到時你到賓館找我要錢,如果不給,你躺在我的辦公室。

畢竟有了希望。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覺得今天已經有了不小的收獲了,也隻能是這樣了。但三人還是不甘心,又詳細問賓館怎麽開,在哪裏開。何影細說了。三人確信不假後,才起身離開。

何影到裏屋換衣服時,父親跟了進來。父親不相信地問是不是真的要開賓館。當得到確切的回答,並且說真的要由她來管理時,父親又擔心起了她的婚事。父親說,你也不說說你的婚事,我和你媽都著急。你們整天在一起,也不領結婚證,也不辦結婚儀式,爸和你媽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陸家人又是怎麽想的。

父親擔心她的婚姻,顯然是希望她盡快嫁到陸家,顯然是怕婚事有什麽變化。起初,父親是不同意她嫁給商人老四的,父親經商失敗後,就認為商人終究不算個職業,老四更是無職無業,而且文化程度很低。現在不僅同意嫁老四,而且還有盡快嫁給的意思。也許父親現在的眼裏,她嫁老四已經是高攀。她心裏又一陣悲哀,為父親,也為自己。此時,她突然下了決心,不僅要嫁給老四,還要逐步把陸家的部分實權掌握在手裏,最少也要把賓館完全掌握在手裏。何影不想和父親說更多的,父親太商人了,父親幾乎把她也當成了商品。這些她不願去想。她隻告訴父親不用擔心她的婚事,然後便要父親出去,開始換她的衣服。

何影換了一身牛仔衣。她要扮成旅客到各賓館飯店去看看,然後盡快拿出一個辦公樓改造成賓館的方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