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死士(上)

把守的士兵應了一聲,沉重的石門被推開,正甲四人依次進了關押呂青野等人的小山洞中,門口的守衛又把石門推上,隻剩石門上方一個傳遞食物的小口敞開著,隨即傳來他們離開的腳步聲。

洞內隻有一支火把,光線昏暗,頭頂有零星的小雨飄進來,風絲細涼,卷得插在牆壁上的小火把的火苗亂竄、忽明忽暗。正甲抬頭向上看去,原來高高的山洞頂部有一個裂開的口子,風雨都是從那個裂口裏鑽進來的。

正丁獰笑著摘下麵具掖到後腰上,打量坐在幹草墊子上的四個被反綁雙手、布團塞口的“階下囚”,餘光看到洞角有幾塊小石塊,走過去扳起一塊,塞到石門的那個小口處,又扯了一些幹草,把剩餘的縫隙都堵好,將門裏門外完全分隔開來。

梅兮顏等四人見他們出現,有片刻的遲疑,但一看到正丁臉上抑製不住的**笑,便猜到了他們的目的,呂湛、呂澈站起身來,擋在呂青野和梅兮顏之前。呂青野卻向前蹭了蹭,也擋在梅兮顏身前。

正乙和正丁也拿下麵具邁步向前,伸手劈在呂湛和呂澈的肩頭,將兩人打了個跟頭,摔在地上,譏笑道:“堂堂呂國質子的侍衛,現在弱得跟個稻草人一樣,可笑。”

無視呂湛和呂澈的怒容和“嗚嗚”的阻止聲,正甲收起麵具,大踏步穿過他們走到呂青野麵前。

看慣了他們胡茬亂發的邋遢模樣,如今沐浴完畢重新換了幹爽衣裳,反倒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一伸手抓住呂青野的發髻,將他的頭揪得高高仰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盡是掩不住的輕蔑和鄙視。

“若不是呂國求饒議和,你們早已是我們的奴隸,是你讓那些戰死的兵士們失去了戰死的意義。”正甲恨恨地說道。

呂青野安定的神色裏透出一絲疑問,不明白正甲想表達什麽。

正甲看懂了他的困惑,卻厭惡他那種平淡的表情,激憤地解釋道:“若我們贏了,戰死者都是英雄,後代會記得他們在戰場上的英勇,會記得勝利的榮耀裏有他們先人的血肉和生命。可是,我們議和了,不能計較輸贏,死的人就平白死了,和死了一隻螞蟻一樣,沒有任何價值。”

呂青野想反駁他的歪理,但嘴裏被塞了布團,到底咬牙忍住了。

正甲搖晃著呂青野的頭,伸手拍打呂青野的臉頰,忿忿地說道:“雖然你不認識我們,但我們卻經常聽到你的事,一個質子無需勞作,還能像個王子一樣住在王宮裏——”

隨即卻又換上一臉猙獰,冷笑道:“在越國享受了十幾年好日子,嚐過什麽叫痛苦麽?我們無法在戰場上殺死你,卻可以在今夜讓你痛不欲生卻求死不能——嗬嗬。”

“正甲,別囉嗦了,快點兒。你要不幹,我先來!”急不可耐的正丁催促道。

“閉嘴!”正甲也不耐煩地嗬斥一聲,嘴角扯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一甩手將呂青野甩到一旁。

一邊邁步走到梅兮顏跟前,一邊解下身上的鬥篷,扔到旁邊的草墊子上。當正甲的手按到梅兮顏肩膀上時,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邪,而那雙充斥著邪惡異芒的眼睛更是死死盯在梅兮顏的臉上。

這模樣,與一路上表現出來的嚴肅神情判若兩人!即便是見慣各種場麵的梅兮顏,也禁不住眼神有刹那的震撼閃爍。

有一瞬間,呂青野想過——如果在這裏動了手,梅兮顏的身份被屠寂發覺,後果會很嚴重——自己的計劃會失敗。

但要他眼睜睜看著梅兮顏被侮辱,他也做不到——先顧眼前,再想彌補對策!

就在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時,呂青野硬是坐穩了身體,嗓子裏發出不清不楚的怒吼,腿上用力,朝著正甲踢了過去。與此同時,呂湛和呂澈也一個朝呂青野、一個朝梅兮顏跑過去。

正丁身形一動,呂湛、呂澈的肚子就分別挨了一腳,被踢得後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速度之快,兩人隻是看到了一條腿的影子而已。

正乙倏地就到了呂青野麵前,一把扣住他右肩頭,將他壓製住,附在他耳邊**地小聲說道:“別出聲,沒有人會來救你們,你想讓門外的人也看好戲麽?”

呂青野拚命掙紮,試圖掙脫開去幫助梅兮顏。

正甲對其他人的言行充耳不聞,在看到梅兮顏眼神波動之時,越發覺得亢奮起來。目光從梅兮顏的臉上逐漸向下慢慢移動,緩緩伸出舌頭卷了卷,享受般舔過每一處嘴唇,再用力將梅兮顏按倒在草墊上,拉起了她的腰帶,想要解開。

一直以為他們沒有氣力,所以正甲並沒有刻意用力控製梅兮顏的身體,卻正給了梅兮顏可趁之機。

梅兮顏迅速抬腿用膝蓋狠狠撞向正甲腰肋,正甲防備不足,被她撞得身體一歪,差點摔倒在草墊上。身形晃了兩晃便已穩住,看著梅兮顏的眼神立刻變得陰騭起來。

“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力氣。”正甲略帶驚異又興奮的歎道,毫不掩飾奸邪**笑,再一次卷著舌頭舔了舔嘴唇,目光更是燥熱。

呂青野三人因為角度關係,看不清正甲的神態,隻覺得氣氛詭異,壓抑得周身更加無力,也就更清楚梅兮顏要麵對的危險。

正丙見到梅兮顏反抗,立刻到了正丁身邊,與他一起看住呂湛和呂澈二人,生怕他們也有反抗的力氣。

“很辣呀!受得了麽?”正丁對著正甲揚了揚下巴,笑道。

情勢急轉直下,呂青野他們卻是無力掙脫束縛,梅兮顏雙手被反綁,卻要以一敵四。呂青野看清了正丁出腿踹倒呂湛和呂澈,那種身手,決不在他之下。急得便偷偷抬頭去看洞頂,希望苗風能下來幫忙。

但洞頂看上去漆黑一片,方才還見著苗風在上麵動來動去,這一會兒卻完全沒了身影。呂青野拚命扭動著身體要掙脫正乙的控製,但正乙毫不猶豫一腳踢到他腿彎處,將他踢得單膝跪倒。正乙隨即一彎腰,一手按住他背心,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將他的頭扭向梅兮顏。

呂湛和呂澈見呂青野吃虧,哪裏肯幹,也是拚命掙紮起來,卻被正丙和正丁死死按住,一臉**笑著強硬捏住他們的下巴,讓他們也看向梅兮顏。

無論三人再如何扭動脖子,卻始終被三個死士將下巴扣得死死的,青筋暴起地漲紅著臉,發出不甘的“嗚嗚”聲。

這是呂青野第二次覺得無力,憎恨自己的渺小。第一次是呂越大戰,呂國輸了,他覺得如果自己能再早生兩年,便能率軍出征,一定盡自己全力為呂國而戰。那次,是他個人想要抗衡整個越國,自然無力回天。

而這一次,是他喜歡卻不能表達的女子,即將在他麵前受辱,他卻仍是無能為力,恨!恨得塞在嘴裏的布料似乎都被他咬斷了幾層。

仍在不屈地掙紮之中時,呂青野忽然瞥眼看到梅兮顏裙下的腳尖在微微晃動,似是在提醒他們不要亂動……

正甲不理睬正丁的嘲弄,再次仔仔細細地從上到下打量一遍梅兮顏,挑挑眉毛,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聽說你在長山救了呂青野,是個獵戶出身,屠寂還懷疑你是鬼騎所扮,倒是小瞧了你。”

嘴角一挑,張揚一笑,說道:“來吧,比試一場。”

掙紮得臉紅脖子粗的呂青野、呂湛和呂澈一時有些懵然,不知正甲的真實意圖,心中更是緊張。對於梅兮顏的提示,他們實在不能坦然接受。

正乙、正丙和正丁卻是臉色變了變。

“喂!正甲,這女人屠寂還有用呢,你別玩得過分了,除了你,還有我們三個!”正丁不滿地叫出來。

對於正甲喜歡虐殺對手的殘忍陰狠的一麵,他們三人相當清楚。

“要麽你和正丁慢慢玩吧,破破爛爛的我們就不要了,隻看戲。”正丙意興闌珊地說道。

“你們不好奇這個小娘們的身手麽?萬一真是鬼騎,就不想試試到底有多厲害?我們可是一直被人嘲笑比不上那些怪物呢。”正甲瞥了一眼三人,又轉回臉,挑釁般地看著梅兮顏,以一種目中無人的狂妄語氣說道。

三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梅兮顏,竟都起了試手的心思。

“你先來。”正丙淡淡地說道。他和正甲交過手,知道正甲的厲害,如果梅兮顏當真是鬼騎,不論他們誰勝誰敗,他都可以衡量出鬼騎的真正身手,而自己卻不會損傷一根毫毛。

正乙、正丁都了解正丙的謹慎性格,輕嗤了一聲,卻不說話。

正甲也不理會正丙,抽出腰間的匕首,擲在地上,輕蔑地看著梅兮顏,說道:“自己把手上的繩子割斷,讓我見識見識樞國獵戶或者鬼騎的厲害。”

梅兮顏一挑眉,坐起身來。目光依次掃過四個死士,見他們果然沒有動作,似是都在等著自己割斷繩子。

原本還想著要怎樣幹脆利落殺掉這四人,沒想到他們竟自信到如此地步,敢扔出匕首讓她自己割繩子。

也好,就用他們這莫名的自信,幹掉他們!

主意已定,梅兮顏佯做受辱氣急的模樣,站起來走到匕首的位置站定,腳尖一挑,便將匕首挑起來,一轉身,匕首已安全落進她的左手,牛筋繩索被割斷。

簡單的動作,卻完成的行雲流水一般,正丁在一旁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

梅兮顏已經起身,正乙、正丙和正丁也就不再強行扣住呂青野三人的下巴,幹脆也鬆開了三人。

三人轉身麵向梅兮顏,雖然幫不上忙,但卻仍舊不希望她出事。呂湛還擔心聲音過大驚動洞外的守衛,如果破壞了洛津的計劃,即便梅兮顏殺了這四個人,也是得不償失。

梅兮顏拿掉口中的布巾,轉回身,麵對正甲邁出三步,與他距離兩臂遠,左臂伸出,以左手拇指和食指虛捏著匕首的尾部,欲放未放的手勢,示意正甲,她並不需要這個當武器。

正甲回以微笑,伸出手臂去接。

梅兮顏也微笑,嘴角正在上揚,一眨眼,匕首突然激射而出,正丁隻看到銀光一閃,匕首已經刺進他的心窩之中,直沒到柄。

就在眾人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梅兮顏已經上前一步擒住正甲伸出的右臂,正待扭轉,正甲已回過神來,曲肘一撞,掙脫開去。

正乙和正丙交換一個眼神,同時扯下礙事的鬥篷,由正丙看住呂青野和呂湛,而正乙已快速移動到正丁身旁,一邊看住呂澈,一邊檢查他的傷勢。

梅兮顏這一次偷襲既快且準,挑的是人體的要害部位,既不會頃刻間斃命,但想救卻也無力回天,隻能慢慢看著自己的生命快速結束。

這四個死士,第一個殺正丁是梅兮顏早就決定的。在她這些日子觀察來看,正丁腰上藏了一圈暗器,如果不先解決了正丁,很容易被他在旁邊用暗器策應其他人,收拾起來便棘手許多。

正丁萎靡地癱靠在石壁上,抽著氣對正乙細聲說道:“別管我……她一定……是……鬼騎……殺了她……證明……咱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