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發

兩百人都穿著越國士兵的服飾,呂青野要用這兩百人敲開望烽城的城門。

洛津與望峰城之間隔著猿哀山,如果徒步走官道,不吃不喝不休息,需要走一天一夜的時間。為了盡快趕到望烽城,也為了迷惑望烽城太守、凸顯洛津局勢的緊張,呂青野決定穿過猿哀山以縮短路程。

沈馳顯然已經料到呂青野會做此決定,挑選的兩百人各個都對猿哀山熟悉無比,從中又推選出一個最認路的向導,帶著呂青野等人挑捷徑而走。

土生土長的洛津人熟知猿哀山裏有一條比較安全的通往望烽城的小路,不過這條路的大部分路途都布滿了瘴氣。

進入猿哀山後,兩百士兵都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布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平常山中獵戶自備的草藥袋,碾碎了裹在薄薄的濕布巾裏,掩住口鼻,藥味持續發效,被人體吸入以防瘴氣侵害。

沈馳也為呂青野等人準備了草藥袋,向導兵士指導他們戴上。

趟過積水半人高的山坳,鑽過荊棘亂生的險峻之地,又擠過狹窄得隻能側身而過的山縫,眾人艱苦地快速行軍。

這種天氣倒是沒有大型野獸出沒,但毒蛇在不經意間便會攻擊他們。好在大家都有準備,擠出蛇毒塗上藥粉,再服上兩粒解藥,便不會有事。

最讓人束手無策的是螞蟥。雖然褲腳已經被纏得緊緊的,也塗了驅趕螞蟥的藥粉,但地麵深深的積水、樹葉上殘留的雨水將藥粉浸泡、衝掉後,藥效便沒有了。被荊棘劃破的衣裳無法覆蓋的皮膚、**在外麵的手和脖頸便都難逃被叮咬的命運,很快,幾乎人人身上都附著著這些黑黑的、吸飽了血的、扭曲又滑膩的吸血蟲。

直到一處山石平坦的區域,呂青野下令休息,大家都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小鬆枝點燃,互相把仍叮咬在身上的螞蟥燙下去踩死,弄得山石上處處都是殷紅的血跡。

顧曉一邊點鬆枝,一邊問道:“老大,你被咬了沒有?”

“已經弄掉了。”梅兮顏揚起手背晃了晃,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轉眼看看他們倆個,說道:“大苗幫顧曉,我幫大苗。”

梅兮顏燙著大苗脖子上的一隻螞蟥,卻偷偷看了看呂青野,呂湛正在幫他清理螞蟥。兩人的視線一相交,又迅速轉開了。

同行的路似乎就要到終點了,即便梅兮顏找了個合理借口讓自己留下來幫助呂青野,但她從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樞國還有一大堆事情等她處理。這連綿的大雨正趕上春耕時節,不知道南方的孜州和嵩州是否安然無恙,到了她該回去的時候了。

這一回去,兩國再來往,就是使臣之間的往來了吧;再見麵,也隻能在訂盟的儀式上了吧……該收心了……

感受到呂青野的目光又投到自己身上,梅兮顏沒有動,越發認真地拿著鬆枝燙著那隻滑膩的螞蟥。螞蟥被燙得鬆了口,掉到石頭上,梅兮顏一腳就將它碾得粉碎,踩得極其全神貫注。

很快就將顧曉和苗風身上的螞蟥都燙了下去,梅兮顏對顧曉道:“把那個胸甲拿給呂青野。”

“什麽?”呂青野問道。

“胸甲,可以保護你受傷的胸骨。”顧曉一邊冷冰冰地說著,一邊從背著的小包裏抽出一串折疊在一起的木板。又把腰間的紙包拿出來,把藥丸分給呂青野和呂澈,“這是你們的藥,早中晚各一粒,恢複體力的,路戰說要連服三天。”

雖然顧曉和路戰對呂青野還是有很大的意見,但聽苗風說,昨晚呂青野他們明知自己使不上力,還是拚命去幫梅兮顏對付幹支死士,也就稍微減輕了一些對他的怨恨。

路戰作為最痛恨呂青野的人,也能用心為呂青野做一副胸甲,可見他也正在慢慢對呂青野改觀。

呂青野先是一怔,完全沒料到平時見到他就愛搭不理的鬼騎們會為他準備這些,不用說,一定是梅兮顏讓路戰幫他做的。一時隻覺心裏叮叮咚咚,跟小溪流水一樣輕快、舒暢。偷偷看了梅兮顏一眼,她正在仰頭喝水,似乎沒看到自己。

呂青野隻好收回目光,微笑著道謝。

顧曉將木板抖開,是一片片半尺長、兩指粗細的光滑木板,每片木板間用細魚線仔細串連起來,還有兩處凹下去了一個半圓,裏麵還附了一層薄薄、軟軟的小牛皮。完全打開來,像一條寬大的帶子。

呂青野接過藥丸一口吞下,脫了外衣,讓顧曉把那一串木板纏裹到自己的胸脯後背,綁好固定。才發現那兩處凹下去的半圓正好在腋下,是避免阻礙手臂動作的。也就半個夜晚的功夫,路戰便趕出這樣一件物什,還這麽細心,呂青野更加鄭重地向顧曉說了一聲“謝謝”。

顧曉麵無表情,“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

呂青野也不介意,穿好外衣,起身走了幾步,又大力動了動胳膊,雖然感覺胸膛有些怪怪的束縛感,但倒是真的緩解了疼痛,確實有效。

正要和梅兮顏再說幾句感謝,隻聽呂澈在那邊問道:“梅姑娘,為什麽又用這種聲音說話?”

梅兮顏接過苗風遞給她的饅頭,說道:“比較方便。”

除她之外,其餘皆是男子,她用男聲說話,又是一身男裝,個子又高,不熟悉她的人確實會把她當做男子看待。

見梅兮顏安靜地吃饅頭,呂澈又關心地問道:“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別亂說話,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苗風立刻白了呂澈一眼,警告道。

“你們老大身上確實有傷,你們沒看見麽?”呂澈看著苗風,一臉莫名其妙地問道。

“有傷也是你能看的麽?”苗風輕聲吼道。

呂澈剛想反駁,卻突然開竅一樣明白過來,挪了挪屁股,離苗風遠一些,小聲嘀咕道:“不過就是關心一下,又不是想要怎麽樣。哼,明明都看見了,裝作沒看見就真的沒看見麽?自欺欺人。”

聽得梅兮顏禁不住莞爾一笑,卻不說話。

呂青野盡量裝作自然地走回到梅兮顏旁邊坐下,梅兮顏順手便遞給他一個饅頭,他也就不客氣地接過來,小聲說道:“胸甲,謝謝。”

“你剛才說過了。”梅兮顏輕笑一聲,又道:“路戰做的,等他回來,你再謝他吧。”

出了木箱之後,呂青野能明顯感覺梅兮顏想故意疏遠自己,不是日常的疏遠,而是感情上在刻意躲閃。雖然分別在即,心裏有準備,但還是有些隱隱的失落。

隨意“嗯”了一聲,呂青野稍微後仰身體看向梅兮顏的後背,灰色的獵戶裝又被山中的雨水淋濕,倒是沒見血跡滲出來,想來傷口已處理好了。

梅兮顏身邊坐著顧曉和苗風,他身邊又有呂澈,雖然擔心,卻也不好意思詢問。聽到呂澈嘟囔,想一想也有道理,光明正大的關心何必弄得曖昧模糊,反倒讓人尷尬,便微微轉頭,看著梅兮顏的側臉,說道:“呂澈是直腸子,你別……”

“我知道,我又沒生氣,你們一個個這麽畏手畏腳的,怕我殺你們滅口呀。”梅兮顏笑道,“路戰已經給我上藥、包紮好了,他的藥貼你也用過,該知道功效的。”

“那就好。”呂青野悻悻地敷衍一句,心裏比較在意路戰是怎麽給她上藥包紮的。

“世子,大家都吃飽了。”張曳過來說道。

“好,傳令,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