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劫持

變生肘腋,令人猝不及防,原本正牽馬要進入城門的呂國士兵們都呆愣在原地。

張曳此時離常勝和陳忠契最近,但人卻是麵對呂青野的。

見呂青野神色未變,隻是目光從自己眼前掃過便落到常勝臉上去了。那目光極其鎮定,讓張曳有了主意。

“殺吧,隨後我便殺你。”張曳握住韁繩,轉身麵對常勝,不慌不忙地說道。

哪知守在城門邊的一個什長突然吼道:“殺不得!”

話音一落,城下所有葦城士兵,連帶從行署一直遠遠跟過來的士兵們動作一致,全部刀出鞘,將呂青野等人圍住。

一直緊張的陳忠契走了這一路都沒有出汗,此刻卻是急得冒出一臉的細汗。想說話,無奈常勝扼著他的脖子,根本發不出聲音。

呂青野和梅兮顏麵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些將他們團團圍住、刀兵相向的葦城士兵,隻是靜靜地佇立著,等待他們下一步動作。

魯柏柯在常勝突然躥出去後便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失誤,緊緊地扣住長史劉一成的胳膊,全神貫注地盯住呂青野和那個說話的什長。隻要呂青野有任何暗示,他便衝出去先殺了那個分不清誰主誰從的什長。

梅兮顏卻向魯柏柯使眼色,讓他將尚未有什麽動作的劉一成拉到一邊去結結實實地捆起來。原本以為他們和陳忠契是一路的,卻沒想到那個都尉竟沉得住氣,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才露出原形,甚至懂得劫住陳忠契當人質。

張曳正想嗬斥那些看起來想要造反的葦城士兵,卻看到了呂青野和梅兮顏均向他投來製止的眼神,到了嘴邊的“你們想造反麽”,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讓開一條路,我離開之後保證放了陳太守,畢竟也共事三年,有情分在。”常勝神色倉皇地死死扼著陳忠契的脖子,哆嗦著嘴唇說道。

他很想放狠話,但一想到對麵站著的是呂國的世子,如今他的軍隊已經進了城,哪怕眼前這些不識相的葦城小士兵肯在乎陳忠契的性命,呂青野也不一定在乎,便隻得表示出自己卑微的願望。

那什長仍舊站在城門口,對著張曳的後背,冷靜又強硬地說道:“那位大人,請放開韁繩,讓都尉大人離開。”

張曳暗暗用力攥了攥馬韁繩,到底還是忍住怒意,試探道: “你們這樣拔刀圍住世子,是想造反?”聲音不大,卻透著威嚴。

什長不卑不亢地回答:“不敢!世子曾為了呂國的安危大局不惜去越國為質,如今看到為呂國盡忠職守的太守大人被挾持,自當也該相救。”

這話聽起來既無主臣尊卑之禮、更是胡攪蠻纏,擺明是利用道義來逼迫呂青野讓步。張曳和魯柏柯均是怒目相向,張曳更是鬆開了韁繩,手掌已按到腰間的刀柄之上。

梅兮顏的目光從陳忠契臉上掃到那個什長臉上,再掃向左側各個嚴陣以待的葦城士兵臉上,心中暗忖:這個太守倒是有些本事,竟能讓這些士兵死心塌地地將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不在乎葦城百姓的生死。這種無視家國安危的土匪般的兄弟情誼,最是危險。

正要對呂青野建議,放這些人跟著常勝出城,一起殺掉免除後患,卻聽到呂青野平靜地命令道:“張曳,退下。”

“世子?!”張曳還想堅持,但透過霧氣看到麵無表情的呂青野,便不再說話,手指慢慢地放開了腰刀。

呂青野狠狠咬著牙關,將柔和的下頜線繃成了有棱有角的線條,這個時候他要讓自己冷靜、忍耐。天快要亮了,葦城城外還有駐軍,如果這個時候選擇殺掉常勝和陳忠契,必然會激起葦城士兵的叛亂。

一旦被百姓看到他們之間的廝殺,或者不小心被城外的人聽到戰鬥的聲響,都會暴露自己,屆時,這場偷襲便徹底失敗。而他們不僅要麵對多於他們的駐軍兵力,還會讓剛回歸的望烽城百姓人心惶惶,擔心越國大軍隨時反撲,不利於接下來的守城戰。

快速衡量過局勢後,呂青野對堵在城門外的呂國士兵沉聲說道:“放他走,不得傷害到陳太守。”

呂國士兵們雖然憤慨,卻仍是服從了呂青野的命令,牽著戰馬退到城門兩旁,讓出一條路來。

“你是世子,一諾千金。”常勝轉頭看了一眼城門外,但霧蒙蒙看不清楚,隻是聽到有腳步聲在移動,想來是在讓路,便又不放心地確認一遍道。

呂青野言行越發泰然,說道:“這是自然。但你若是往城外駐軍處報信,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畢竟我呂國大軍並不知道我在這裏應承了你的要求。另外,陳太守年紀老邁,我安排這位什長在後麵騎馬跟隨你們,直到你覺得安全處,然後帶回太守,你也不能反對,否則你和陳太守便在此同歸於盡吧。”

葦城士兵也知道呂青野是為了陳忠契的安全著想,並沒有反對他的建議。

常勝緊張地環視一周,咬咬牙應道:“好。”

轉頭對張曳惡狠狠地說道:“你,把腰刀係到馬鞍上,退到一邊去!”

張曳氣衝衝地瞪了常勝一眼,解下腰刀係到馬鞍上,走回到呂青野身後站定。

常勝怕周遭這些敵人一旦靠近他便會出手傷他,不敢向任何人要求解開他雙手上的繩索。就勢仍勒緊陳忠契的脖子,將他拖到馬旁,費力地抽出腰刀。

刀光一閃,陳忠契畏縮地縮了一下脖子,冰涼的刀鋒擦著他的鼻尖劃了過去,嚇得他雙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彼時常勝已經割開了手腕上的繩索,左手一把摟住他的腰身,將他支撐住。

常勝貼著陳忠契的耳朵,小聲說道:“老家夥,不要亂動,就不會死!”

陳忠契哆嗦著點頭表示明白,嘴上卻沒有說什麽。

常勝扯過韁繩,將韁繩套在陳忠契脖子上,自己緊緊貼著馬身子,以此為後背的掩護,慢慢走出城門。直到穿過站在護城河外的騎兵隊伍,霧氣已經將城下的人都掩蓋住,才跨上馬鞍,又把陳忠契拖上馬去,就此策馬而去。

之前在呂青野麵前寸步不讓的什長,在看到常勝帶著陳忠契離開後,突然向呂青野跪倒,其餘葦城士兵也齊齊收刀,跪倒在地。

那什長大義凜然地低頭懺悔道:“小的名叫王敬,冒犯世子,罪該萬死,等救出太守後自會到世子麵前領死,且容小的先行離開。”

說罷起身,一轉身大踏步出了城門口,立刻有一位牽馬的士兵將韁繩遞到他手中,順手偷偷指了指馬腹。

王敬低頭一看,一位穿著和他一樣服飾的人正吊在馬肚子下麵。他也不說話,淡定地上馬追了上去。

呂青野環視跪了一地、低頭不語的葦城士兵,隻聽其中一人高聲喊道:“小的們僭越犯上,請世子處罰!”

於是其他人異口同聲請求道:“請世子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