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收複葦城

一切比呂青野預料的還順利,當他帶著五百騎兵衝到城西越軍大營時,隻有少部分越軍剛起來,哨兵還未等發現他們,當先的魯柏柯和王重已挑開鹿砦衝進營中,挨著近的越軍還沒有從霧氣中看清他們的身份,就被戰刀砍倒,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呂國的士兵們一邊大喊“屠寂已被呂世子和沈馳將軍活捉,速速投降”,一邊四處朝著營帳潑灑火油放火。

火光一起,起得早的越軍亂作一團,一麵反擊一麵招呼營帳裏的弟兄起身,結果一部分被氣勢正盛的呂軍殺掉,一部分趁亂逃跑。尚在營帳中的也隻逃出小部分,很多人被自己人踩倒踩傷,大部分都被呂軍截殺了。

呂青野帶來的五百士兵,沈馳的一百呂國士兵傷亡十幾人,王重手下的四百葦城士兵,傷亡一百多人,算得上大獲全勝。

亂哄哄的廝殺哀嚎漸漸停止,越軍城西大營被呂軍成功占領,糧草等盡皆看管起來。

霧氣太大,呂青野下令不再追擊殘餘越軍,而是組織車輛搬運糧草進城。

從洛津到望烽,再到葦城,一路勢如破竹,委屈了十二年的兩座城池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呂青野再次搶回,連他自己都覺得猶如做夢一般。

心中不停提醒自己要保持警覺,預防後續越軍的大舉反攻,同時也在考慮該如何對待父王即將發出的援軍,畢竟他離開得太久,要和文臣武將們重新建立關係是必然的過程。

當呂青野親自押送第一批糧草回到城門口時,一個他帶來的呂國士兵急匆匆跑到他馬旁,緊張地說道:“世子,不好了!城裏的百姓一聽到世子帶兵奪回了葦城,本來是奔走相告歡呼慶祝的,但世子的兩位朋友剛把陳太守送到行署,就被百姓看到並圍了起來,嚷著要‘殺狗官清叛徒’。”

呂青野心中微驚,神色一懍,問道:“我那兩位朋友沒事吧?”

“他們沒事。”

呂青野微微放心,卻又暗歎——陳忠契果然有問題。隨即問道:“張曳呢?”

“張大人現正在行署中。虧得張大人當機立斷,先以‘拘禁行署所有官員’的名義擋住了群情洶湧的百姓,請百姓們等待世子回來再做區處,否則隻怕太守現在已經被百姓砍成肉醬了。”

呂青野暗忖:張曳哪曉得這些名頭,顯然是梅兮顏偷偷告訴他該如何應對的。

見那士兵還是一臉憂色,呂青野拍了拍他肩膀,安撫道:“你們隻管看緊城門,千萬不能大意,剩下的事我自會處理。”

那士兵見呂青野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似乎也有了些底氣,施禮後便快速離開。

呂青野轉頭吩咐魯柏柯:“你在此接應運送糧草的隊伍,我去行署。”

呂青野下馬,將馬交給一個士兵,徒步前去行署。

這個陳忠契,竟能讓慶祝光複的百姓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他身上,平素是積累了多少民怨才會如此!偏偏葦城的士兵又極度擁護他,當真極端。

離行署還有一條街,呂青野便聽到嘈雜的人聲,宣示著人群的存在,原本三三兩兩之間的喁喁細語因為人數的龐大而變成嗡嗡的一片聲響,倒是沒聽到有激烈的抗議之聲。

隻看這架勢,陳忠契對百姓的苛刻已可見一斑。

走到近前,士兵們在人群外安撫,看穿著有葦城士兵也有呂青野帶來的洛津士兵,呂青野身上還穿著葦城士兵的衣服,便也慢慢擠進人群中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麽。

“世子竟然帶兵過來,這是呂國和越國撕破臉了,唉,又要打仗了。”

“世子去越國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帶兵。”

“沒聽行署的那位大人說,望烽都被世子搶回來了,這會兒世子去偷襲城西越軍大營了,沒有本事怎麽能帶兵接二連三地搶回望烽和葦城。”

“到底還是大王子更有帶兵經驗,隻靠偷襲得勝,萬一屏山關的彭堅率越軍大舉來援,我們怎麽辦?那個彭堅簡直就是個畜生!防無可防!”

“我們這些年受陳忠契的盤剝壓迫,那麽多人被逼到猿哀山裏,寧可藏在深山當獵戶也不願住在葦城,大王子那麽厲害也沒見他來收複葦城和望烽。”

“老天爺一直發脾氣,下了十幾天雨,耽誤補種不說,隻怕家裏的糧種也要受潮了。若是越軍圍城,消耗我們的糧食,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

“你們看到有多少咱們呂國士兵進城了麽?”

“霧太大了,根本看不清。”

“聽說是屠寂先偷襲洛津不成,反被沈馳將軍和世子活捉了,想來葦城和望烽應該沒有多少士兵。屏山關有大將彭堅,到這裏隻要個三四天,也許留著陳忠契的狗命也好,至少我們守城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還可以做說客,阻止彭堅屠城,保住我們的命。”

“行署那個大人是不是也是這個心思,陳忠契說到底也是咱們呂國人,他們都是官,怎麽可能管咱們的死活。”

“別胡說!陳太守也是有苦衷的,他是為了保住太守這個位置,以便能把咱們呂國的子弟們都安排成守城的士兵,倘若國主興兵伐越,咱們就可以大開城門迎接自己的軍隊,免去攻城之戰……”

“十二年我們受了多少苦,即便越軍攻城能攻多久,圍城又能圍多久?狗官明明就是個貪官,編出這樣一套說辭來騙你,虧你活這麽大歲數,竟然相信!”

“彭堅向來喜歡在圍城後散播瘟病,以此逼迫城中的人投降。當年若不是陳太守站出來以所有家財保得太守職位,保住葦城,現在焉有我們這些呂國遺民?才過了十二年,別說你們不知道!是受些苦繼續活著,還是讓彭堅殺死,這種選擇還用猶豫!”

從百姓們斷續的對話裏,呂青野幾乎已能推測出陳忠契在葦城做了什麽。

當年呂越大戰,他沒有參與政事,隻知道呂國打得艱苦,最後望烽和葦城都沒有奪回來,卻不知道陳忠契竟然一直都是葦城的太守。

討論的幾個人突然沉默了,呂青野在心中歎口氣——一樣都是普通百姓,他想起了鐵壁城的那個不知名的少年,和那些聚在一起討論迎敵的樞國百姓們。誠然,百姓無辜,本就像稻草般隨風擺,軍人們才該保家衛國,但一想到樞國那些同仇敵愾的百姓,呂青野仍舊很是感慨。

一感歎才發現,原來自己對呂國百姓並不了解,他生平之中接觸百姓的次數竟然隻有三次,第一次是作為質子去往越國的路上,第二次是在鐵壁城,第三次便是這裏。

是樞國強悍的民風給了他一種錯覺,以為自己國家的百姓也會那般慷慨激昂,卻忘了呂國和樞國的民風實在大不相同。那麽,現在再來思考陳忠契的行為,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呢?

一邊走一邊想得入神,眼看快到了行署門口,身邊有人推他,問道:“兵大人,世子回來沒有?狗官要怎麽處理?越國會不會來攻打我們?”

呂青野隨口回答:“陳太守不是已經被看押……”

然而未等他說完,身旁一個人突然變了臉色,質問道:“你這呂國的口音如此奇怪,是什麽人?為什麽穿著我們士兵的衣服,是越國的奸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