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攔截

呂逸、梅兮顏在房間內聽得真切。

沈非鑒急得團團轉,一來是對呂逸安危的擔心,二來是外麵正在以命相搏卻無還手餘地的侍衛都是他的同袍兄弟,聽著他們義無反顧衝向廊道兩側的聲音,便覺得心中萬分絞痛。

梅兮顏平靜地看著呂逸,等待他做出抉擇。看他的臉色,除了受傷引起的蒼白外,兩頰已現出潮紅,他的傷勢正在惡化。

“非鑒,開門,讓侍衛們都進來。”呂逸提起中氣,大聲命令道,連守在門外的人都聽到了。

沈非鑒癟了癟嘴,紅著眼眶,卻堅定地搖頭道:“不行!若沒人擋在外麵,就讓他們得逞了。”

“非鑒,叛兵推來了更多火車子,我們給你們開路,你護著國主衝出去!”門外的侍衛們已經看到廊道拐角處冒出了火苗,正在快速移動過來,喊道。

“咳咳!都進來!能晚些死,幹嘛非要提早去送死!開門!”呂逸不屈到底的怒吼中蘊藏著極懾人的威嚴,容不得拒絕。但話音一落,便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嘴,劇烈地咳起來。

沈非鑒哆嗦著嘴唇朝小書房門口看了看,卻看不到呂逸此時的模樣。想要去小書房,又怕自己離開,沒有人能擋住火箭。

正在猶豫,梅兮顏卻輕聲說道:“別分心,你們國主不礙事。執行命令吧。”語氣雖輕,卻不知為何,極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沈非鑒抹了抹已然濕潤的眼睛,大踏步走到門邊,將門推開,喊了一聲:“國主有令——都進來!”

侍衛們早已聽到了呂逸的聲音,隻有瞬間的遲疑,便乖乖地從令如流,大家互相掩護、受傷的也相互攙扶著迅速退進房間內,將房門重新關上。

不止是侍衛們聽到了呂逸的怒吼,連叛兵們也聽到了。雖然門口已沒了人,但火箭也已用磬,沒有人敢貿然衝上去,隻是把燃燒的火車子推到近前,即便是處在潮濕的雨天,木質的房屋仍舊禁不住火焰的燒烤,很快便冒出黑煙,緩緩燃燒起來。

把守住門口窗口的叛兵佇立在廊下或雨中,靜靜地看著火勢如龍般上升、蔓延、擴大,逐漸將整個寢室吞噬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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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青莽麵無表情地聽著放火回來的兵士的描述——

呂青野的寢室被燒後,房間內還傳來呂逸的聲音,在指揮侍衛們撲打火苗滅火,之後亂糟糟一片,折騰了一陣,便什麽都聽不到了,隻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刺鼻味道。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從房間裏出來。

若說父親就這樣燒死了,呂青莽還有些不相信;但若說父親這樣還燒不死,他也有些不相信。

父親既能設計這全套的計劃逼他不得不反,又怎麽會不給自己留下退路。也許,青野的房間內有他不知道的密道,而此時,父親正在密道中密謀著對付他的辦法。

不管怎樣,最後都要以實力說話!如今騎虎難下,他既沒有退路,也沒想過退路,在他麵前、在他心中隻有一條路,殺出這條血路,做呂國的新主。

“再帶一百人去火場,一寸一寸地找,看看有沒有暗室或者密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呂青莽正命令著,從護城河潛進來的哨探來報,“成戍將軍率領的兩千軍已經成功在城門外阻截住匆匆趕回救駕的虎衛隊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好!隻要攔住增援,守住愽城大門,等找到父親的屍首——呂青莽垂下的雙手同時握了握拳,如同握住了製勝的關鍵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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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兕一早便安排好各項事宜,天尚未亮便自己悄悄單獨出了東城的廣愽門。在東城城郊駐紮有國主的一萬兩千禁衛軍——虎衛和鷹衛各六千人,國主既然下了命令讓他和沈非鑒見機行事,他覺得是時候把虎衛先調回內城了。

離東城門十裏左右有一處榆樹林,正當魏兕率領六千虎衛騎兵風馳電掣地經過之時,路麵上突然蹦出幾十條絆馬索。

猝不及防間,當先的戰馬被絆倒在泥濘之中,後續的騎兵來不及勒住馬速,接二連三地被前麵倒下的馬匹絆倒,一時間上百匹馬撞在一起,人仰馬翻,泥水四濺。

魏兕的坐騎在最前麵,也被絆倒在水坑裏。

雖然他肩寬背闊,看起來十分笨拙,實則身手跟猴子一樣矯健,反應更是敏捷,一見馬身傾覆,立即跳離馬背,並沒有受到傷害。

雙腳一落地,有充足戰鬥經驗的魏兕便大聲提醒道:“小心弓箭埋伏!”

道路兩旁的林中果然射出無數箭矢,雖然大雨減損了弓弩的威力,但沒有任何遮擋的禁衛軍和馬匹仍舊是活箭靶,不少人受傷墜馬。

“不要停,衝過去!”魏兕一邊撥打著箭矢,一邊大吼著。

呂逸的禁衛軍和金吾衛都是驍勇善戰的精兵,又有臨危不亂的魏兕不停提醒和指揮,雖然驟然遇襲,但並沒有慌亂,尚未受到攻擊的軍士們繼續策馬向前奔跑。

隻跑出幾十丈的距離,地麵又彈出幾十條絆馬索,沒想到同樣的招數還會使用第二次,又有幾百匹馬遭殃,隨之而來的仍舊是漫天的箭矢。

魏兕轉頭看向路旁的排水溝,果斷下令道:“長戟手分作兩隊,由刀手掩護,去兩旁水溝清除障礙。”

魏兕已看出這些絆馬索都是人為操控的,而拉絆馬索的人都埋伏在排水溝中,以葦管呼吸。所謂清除障礙,便是用長戟將這些人都逼出水溝,或者刺殺在水中。

這一招果然管用,沉在水下的叛兵要麽隻能跳出水溝,要麽就被長戟戳死在水中。

然而就在他們快速清理障礙時,兩側的榆樹林中忽然喊聲大作,成戍帶領兩千莽軍衝出樹林,越過排水溝,與魏兕的禁衛軍打了起來。

魏兕一眼便看到成戍!呂青莽的臂膀副將在此攔截他,不消說,正在愽城的呂青莽顯然是反了。

還好國主提前令沈非鑒通知他做了準備,虎衛也已被他調來,否則可真是危險之極。不知道愽城現在如何,他離開時,田鯀還在外城搜查刺客,隻怕是中了呂青莽的調虎離山計,他們萬萬不能被成戍牽製在這裏。

“虎衛左軍與我留下禦敵,其他人不要戀戰!上馬!”魏兕果斷下令道。

禁衛軍的每一衛都分左中右三軍,一軍二千人。魏兕目測成戍也是二千人,留下左軍已足夠。

成戍是呂青莽最為看重的副將之一,本身武功高強,雙方兵力持平之下,魏兕不想己方損失過大。他的戰馬已被箭射死,隻能步戰,幹脆留下來攔截成戍。

成戍也早已看到身材壯碩如牛的魏兕,立即將他當成目標,一衝上來就纏上他。

成戍也是半夜潛出愽城,快馬狂奔到粟城將一萬莽軍全數帶回愽城。但他預料到在東郊的虎衛和鷹衛會趕回愽城增援,所以自己帶了二千人埋伏在東郊回愽城必經的榆樹林附近。

雖然這些年跟著呂青莽一直沒有間斷過征伐,更是屢立戰功成為呂青莽的左膀右臂,但成戍還沒自大到能用二千人攔住一萬二千人的虎衛和鷹衛。是以布下絆馬索和弓弩陣,想盡力除去一半禁衛軍。

然而,出乎成戍意料的是——隻有虎衛一支軍隊,然而帶兵的卻是整個禁衛軍的統領、驃騎將軍魏兕。

魏兕年輕時參加過六國大戰,後又參加過呂越之戰,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慢慢積累戰功,伍長、百夫長、千夫長、都尉,最後成為驃騎將軍。由於呂逸的絕對信任,又被任命為整個禁衛軍的統領。

這些年雖然沒有對外征戰,但當年參與的都是國與國之間的大戰,戰場經驗十足老道,成戍可不敢小覷。

果然,在魏兕處變不驚、沉著鎮定地破壞了他的計劃之後,成戍不得已隻能提前進行近身混戰。他要拚死拖住虎衛,能拖多一時,呂青莽那麵便多一分勝算。

禁衛軍們都知道魏兕的本事,更知道他雷厲風行的作風。聽到他的命令,二話不說,除去虎衛左軍外,其他人各自上馬,亦或者騎上虎衛左軍留下的馬匹,跟在清除障礙的長戟兵身後,迅速離開。

魏兕一麵與成戍過招,一麵偷眼看著大軍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臉上現出一絲放心的笑容。

正此時,成戍一刀砍到麵前,魏兕舉刀架住,輕笑道:“來,讓我們虎衛軍領教一下大王子手下莽軍的本事,看看到底誰更勝一籌。”

成戍挑起嘴角,惡狠狠地笑道:“站穩了,別被我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