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重相聚(下)

“周大哥,嫂子,我在這裏。”梅兮顏立即說道。隨即帶著眾人快步朝瀑布趕過去。

“哎呀,狂車兄弟,大半夜你去哪兒了?小川上吐下瀉的,大家都怕是瘟病,林木匠讓你快去給診診。”連弟急走幾步迎上梅兮顏,嘴上跟倒豆子一樣說得飛快。

說罷,連弟伸手抓住梅兮顏手腕,拉著便走,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疏離了。

梅兮顏見連弟知道自己的性別後如此表現直接,心中好笑,答道:“我去山下接我幾個寨中兄弟過來。”轉身便將身後眾人介紹給周定丘和連弟,隨後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我這二當家兄弟阿野連日趕路也累病了,路戰,跟周大哥他們去看看小川。”

一進山洞,幾乎所有人都起來了,小孩子的哭聲隱約傳來,映入眼簾的俱是一張張憂心忡忡的臉,耳中聽到的也是依賴般的求助聲:“大當家……怎麽辦……”

啟城的災民就是因為劉助被懷疑得了瘟病才被迫離開騎雲寨,如今小川又發病,自然心中惶惶。

尤其小川他們這些定津災民在昨夜之前一直在外麵露宿,外麵瘟病肆虐,很有可能是感染了瘟病,此時此刻,誰又能安心大睡。

“大家不要慌!”梅兮顏暫時放下對呂青野的擔心,溫聲安撫眾人道:“今天和小川接觸過的人都先找另外的小洞住下,給小川單獨找一個小洞,我寨裏的郎中兄弟已經來了,先給小川看看。其他不相關的人都去休息,明日還得照常練武、做事。”

雖然梅兮顏的話並沒有保證什麽,但聽到梅兮顏發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便安了心,漸漸都轉回自己的住處繼續歇息。隻有和小川有過接觸的十幾人,強打著精神,手足倉惶地卷著自己的席子和林木匠朝山洞的深處走去。

梅兮顏等人跟著周定丘到了小川的住處,此時這個小洞裏隻剩小川一人,剛剛拉了肚子,被人扶回來,正躺在草席上,虛弱地蜷縮著。

梅兮顏毫不遲疑地走到他身邊,一伸手便將他扶起來,正要背上肩頭,路戰和周定丘均已搶步上前,說道:

“老大,我來。”

“狂車兄弟,我來。”

“我身體底子好,別擔心。”梅兮顏看著兩人,安然地說道,小川那瘦弱的身體已經被她抱起。

最為熟悉這山洞的便是梅兮顏,找了一個僻靜的小洞,將小川安置在洞內,路戰便先著手診治小川。梅兮顏心中雖記掛呂青野的病情,卻也不得不留在小川那裏表達她的關切。

路戰剛為小川診完脈,小川便又要嘔吐。周定丘倒是有所準備,拿著一個自己燒紙的陶盆接住他的嘔吐物。

路戰轉頭看向梅兮顏和連弟,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確認了小川確實感染了瘟病,連弟原本焦慮的臉色立時轉為悲淒。

“來的路上我采了一些藥草,雖然不全,還可暫時吊住他的性命。這山沒多少人敢接近,應該有不少藥草,天亮我便去采。”路戰連忙安慰道。

“哦,多謝路戰兄弟。藥給我,我去熬。”連弟臉上閃過一絲驚喜,抹了抹眼角,說道。

路戰解下背上的竹筐,將需要的藥草分出來給連弟,說道:“請周大哥多照顧一下小川,我再去瞧瞧那些被分出來的小兄弟的情況。另外,還請周大嫂多準備幾張草簾子,掛在這幾處洞口,除了咱們這幾人外,就不要讓其他人接近了,以防有體弱的人被傳染。”

“好,你去你去,我去準備。”連弟搶了周定丘的話,捧著藥草一邊轉身出去一邊忙不迭地說道。

周定丘隻是看著路戰,憨憨地笑了笑,也就不再說話。

梅兮顏帶著路戰去了另一個山洞,林木匠將與小川接觸過的十幾個人安置在這裏。

一見梅兮顏出現,幾個半大的孩子便躥起身來,想到梅兮顏身邊卻又不敢靠近似的手足無措,本要裝作堅強卻又難掩飾自己的擔心,口中小聲問道:“老大,我們不會有事吧?”

“沉住氣,有事情咱們就解決事情,沒事情瞎擔心個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別跟兔子似的。”梅兮顏擺出一副泰然的麵孔,說道:“先讓路戰給你們看看,這可是我寨裏的名醫。”

說完還哈哈幹笑了兩聲。

這些孩子都極崇拜梅兮顏的功夫,對她這大咧咧的模樣也看慣了,見她故作輕鬆,似乎也得到了一些慰藉,提心吊膽地苦著小臉不再說話。

路戰盯著梅兮顏的臉仔細打量著,一個月不見,梅兮顏的麵色看起來有些青白,身形更是瘦削了不少,迫切地想詢問梅兮顏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但她從見麵起就一直在刻意躲避他的問題,隻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林木匠默默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梅兮顏和路戰的細微神情。路戰完全不掩飾的敬畏和關切之色、梅兮顏全然的信賴舉止,全部落在他眼中。

不久之前,劉氏神神秘秘地對他說,狂車大當家其實是個女兒身,她和周家嫂子親眼所見。不知道狂車是她捏造的身份,還是冒充的身份。

此刻又見到梅兮顏帶上山幾個人,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來看,也不像是土匪,心底對梅兮顏身份的懷疑,越發濃重起來。隻是這回的懷疑不再是對他不利,反倒覺得梅兮顏一定有苦衷。

依次診過諸人,路戰溫聲道:“無礙,平日裏多鍛煉身體,身體結實了,百病不侵。今晚可能有些驚嚇,一會兒喝一些熱湯壓壓驚。”

說罷將竹筐裏的藥草都分揀出來,一捆一捆用草秸綁好,說了熬煮的方法,請林木匠找幾個人先煮一小鍋給這些人喝了,剩餘的等天明後煮出來,分給眾人。

性情穩重又機敏的林木匠,一見路戰這番分派就明了他是想先安一下這些孩子的心,也不拖延,立刻便出洞去找人煮湯。

沒走兩步便看到劉助和母親正站在洞外,見他手裏那麽多捆藥草,母子兩個走上來接過一半,不等他說話,劉氏已然先開口:“這些是藥草吧,怎麽個煎法?”

林木匠也很自然地將路戰說的方法轉述給劉氏,最後卻稍稍低頭看向劉助,問道:“小助,記住了沒?”

“嗯,記住了。”劉助用力地點頭。

忙了這一陣後,梅兮顏和路戰又返回小川的洞裏。

連弟動作相當快,已經找了幾張草席拚成簾子掛在洞口,藥草湯也已煮好,喂小川喝了一碗,暫時還不見起效,路戰讓周定丘和連弟也喝了一碗湯水,才轉去呂青野的小山洞。

還在路上,路戰已大跨兩步追上前麵的梅兮顏,開口道:“老大,我看看你的脈……”

梅兮顏卻馬上打斷道:“洞裏一共有七百多人,老弱兩百人左右,全靠你了。”

“嗯。”路戰應了一聲,繼續堅持,“我看看你的……”

就在路戰要強行去抓梅兮顏的手腕時,梅兮顏卻倏地抬起手臂,避過路戰,指著前麵掛了草簾的洞口說道:“到了。”

這明顯躲避的舉動已多年不見,更讓路戰擔心。但現在他們不再是莽林裏身份差別不大的鬼騎新手,而是主臣關係,路戰也不能無休止地造次下去。

看著梅兮顏的背影深深歎口氣,路戰跟著梅兮顏進了呂青野的山洞。

這個小山洞比練武洞還深,是梅兮顏留給自己的住處。

此刻,呂青野正躺在劉氏送來的草席之上,長袍覆蓋下的單薄身軀,形銷骨立。身旁不遠處有個火堆,火苗跳躍著,在他臉上留下明明暗暗的昏黃光影,更顯得了無生氣。

呂湛首先開口道:“大當家,二當家的醒了,有話要說。”

在山下的時候路戰和梅兮顏小聲說了一些呂青野的情況,呂青野中的箭與她在長山時中的是同一種,帶毒。

傷口被呂澈處理後,毒卻無法解除,導致左半邊身體麻痹,說話、吞咽都極為勉強。如果找不到對症的藥草或是解藥,很可能一輩子隻能這樣,也可能很快便會因麻痹而死去。

梅兮顏強忍住靠近呂青野的衝動,暗淡的眼神掃了洞裏幾人後,轉身掀開草簾一邊邁步出小山洞,一邊平淡地說道:“不忙,讓他先好好歇歇,身子好些再說不遲。我們之間要說的事,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