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追殺

前麵無路,饒是鬼騎速度再快,也扛不住一輪一輪弓箭的襲擊。

“退!”梅兮顏一邊撥打著箭矢,一邊下令。

呂澈從車中出來替呂湛撥開箭雨,而呂湛也立刻把馬車轉頭後退。

身後箭雨狂追,眾人堪堪要退到射程外,前麵兩側山上又有碎石轟然滾落,將他們夾在中間!

程鐵鞍和丁開朝碎石處突圍,卻遭到猛烈的射擊,完全衝不出去。虧得兩人是鬼騎,連人帶馬都將將保護好,否則即便人沒事,馬也成刺蝟了。

從箭的密集程度看,對方埋伏人數超過百人,帶的箭羽隻怕每人也超過百支。

右側箭飛如雨,左側山坡卻在推落兩次滾石後便沒了聲息,正是剛才那幾個獵戶出來的山道口,對方似乎有意要逼他們入山。

梅兮顏快速掃視戰局,不想遂了這些殺手的心願,沉聲下了命令:“鐵子、雁子、洛英、小苗,衝一輪!”

聲音一落,四個人影已化成四條線衝向弓箭手,箭雨密度驟然減了一些,然而當四人閃電般竄回自己的坐騎後,箭雨密度又恢複了。

“不行!躲藏的角度很刁鑽,最多隻能殺兩個!”柳朔雁說道。

弓箭手太多,殺掉八人改變不了局勢。

鬼騎擋在馬車右側,拚命舞動馬刀防禦。

“他們知道無法在這裏殺掉我們,隻會引來桑林城的救援。逼我們上山後就可以逐個突破,堅持住,弓箭不是無限的。”顧曉說道。

箭雨密布如簾,正全力撥打之間,左側突然射出數隻冷箭。

呂湛反應極快,但鞭長莫及,馬車前的兩匹馬到底還是被射中,痛得驚慌嘶鳴,拉著馬車狂奔亂突,攪亂了鬼騎的防禦戰線,苗風、苗華兩兄弟立即被馬車衝開,車身瞬間便紮了幾箭。

呂澈無法駕馭受驚的馬匹,馬車被兩匹瘋馬拉出去,徹底脫離了鬼騎的保護,成為箭靶。

梅兮顏暗暗咬牙,狠狠地看了車身一眼,策馬追著那兩匹瘋馬,喊道:“上山!”

從鐵壁城開始到這裏,一直被他們算計,激得梅兮顏深藏的野性逐漸暴露出來——就不信這些不說話的啞巴小怪能在自己的地盤上囂張到最後!

呂青野、左寒山和梁姬在鬼騎的掩護下出了馬車,五人被鬼騎們各自帶上馬,梅兮顏開路,程鐵鞍和丁開斷後,向山上退去。

身後的箭矢還在追咬他們,鐵了心要將他們逼進射程外的山裏。

山林裏還潛伏著其他弓箭手,冷不丁地放冷箭,丁開和洛英想再次使用鬼殺,被梅兮顏製止了。到底是影響生命的招式,少用為妙。

鬼騎是從莽林中訓練出來的,對山林絕不陌生,不論有路沒路,都難不倒鬼騎,也正因如此,梅兮顏才敢退上山來。

光禿禿的林木遮擋了部分夕陽,山中的光線暗的更快,很快天便要黑了,鬼騎可以分頭突圍下山。

“大苗、小苗,去探一下下麵如何了?”梅兮顏心中已有計較,命令道。

苗風苗華兩兄弟很快便消失了影蹤。

此時鬼騎還不知道,當他們退到射程之外,消失在山林中,官道上湧出三百左右平民打扮的弓箭手,另有十名騎兵,利索地把地麵上的箭羽、石頭、枯枝等都清理幹淨、鏟平了紛亂的馬蹄印。

其中兩人重新駕起馬車,和騎兵一起好整以暇地趕往西泰關,剩餘的人都零散地進入了山裏,官道上重新恢複了寧靜,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

正如顧曉所料,他們早已做好了後續的應對措施,即便桑林城有援軍出現,也無法弄清楚鬼騎的去向。

“弓箭手足有三百人!”苗風苗華很快返回,苗華伸開手臂,做了一個大得完全無法抱攏的手勢。鬼騎裏他年紀最小,比較活潑,和苗風一樣,是個極機靈的哨探。

“還埋伏在下麵,看來附近隻有這一條路下山。”苗風補充道。

“好大的陣仗,怕在山下打鬥留下痕跡,想在山裏解決。”北山越嗤笑道,瞥了一眼呂青野和梁姬,故意歎道:“這茫茫大山,若沒個指引,很難找到目標呢。”

“即便殺不死目標,也不讓目標回窩,‘西雁東飛’,可以做很多文章。”程鐵鞍麵無表情地分析。

越國在西,樞國在東,所謂西雁東飛,自然就是指呂青野從越國投奔樞國,在押質子投靠他國,大罪。

“小心陷阱。”眾人都下了馬,梅兮顏一邊探路一邊提醒,卻沒有接北山越和程鐵鞍的話。

“我和北山下去,抓兩個活的問明身份。”丁開又開始他慣常的粗暴方式。

“你可殺了他們不少了,聽過他們說話?”顧曉對丁開撇撇嘴,轉頭掃了一眼山下,說道:“肯定和之前偷襲呂世子的是一夥人,招式都是一樣的,逼我們入山。長山山脈廣闊,野獸比極冷的鐵壁山更多。目前知道的下山路徑就這一條,他們堵在山下,想和我們耗時間。”

“他們到底怎麽知道我們會走這條路,提前埋伏在這裏?”一直沒說話的洛英終於出聲。

洛英長相和其他鬼騎有大不同。眼窩深陷、鷹鉤鼻,乍一看有些鷹隼的犀利,而且他的南方口音較重,是以不願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特點。

“考慮到快速和安全,也隻有這條路了。”北山越道。

“老大,不如把呂世子當餌,將小魚都引過來,痛痛快快殺一番。”苗華自從看到對方龐大的人數,便總想要一網打盡。

呂青野扶著梁姬趕路,神情泰然,完全不在意鬼騎對話中對他的明顯針對之意,反而說道:“這個想法不錯,可以一試。”

“你們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怪物,也許對方是找你們尋仇的呢。”呂澈聽他們對話,顯然已默認這些殺手是針對呂青野而來。

他親眼見過梅兮顏、丁開和北山越在瞬間殺死六名高手,自愧弗如,相當震驚。這些天和這群人混得也有些熟了,卻總無法釋懷他們絕殺敵人的詭異能力,便壓著氣提出另一種可能。

“若不是呂世子在此,我們又怎麽會連番被那些人纏住?”丁開兩次與那些人交手,據理反駁道。

“貴國早已是別人眼中的肥肉,任誰都清楚,追源禍始,我們世子不過是一個具體的借口而已。”呂湛雖然穩重,卻也不想鬼騎們總認為呂青野是禍端。

隻是這辯解推諉稍嫌無力,反倒引起一肚子火的鬼騎們的反感。

眼見自己人吃虧,柳朔雁也開始幫腔:“若不是他跟著屠一骨跑到戰場上,又參加偷襲,事態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自己什麽身份,可以任性這樣亂跑?”

“正是如此。或者你們原本就和屠一骨商量好了,仗著呂國質子的身份,其他國不能把你怎麽樣,所以才留下來當誘餌,把我們帶進你們早已設好的圈套。”北山越也加入辯論。

“弓箭沒射到你們,舌箭倒是都厲害,剛才怎麽沒見你們張嘴把敵人射倒,這會兒一個勁兒浪費唾沫。”梅兮顏開口,不分樞國呂國,都訓斥了一頓。

所有人都乖乖閉了嘴。呂湛和呂澈雖然不服氣,但呂青野給他們使了眼色,隻好忍了。

一行人悶頭走到一塊稍微平坦的山坡上,梅兮顏停下腳步,開始分派任務:

“洛英和顧曉去查看一下附近的山勢地形,找幾條適合下山的路線。”

“大苗小苗查看附近是否設有陷阱,注意是否有野獸出沒的痕跡。”

“丁開、北山、呂湛、呂澈去尋馬草,多多益善。”

“鐵子和雁子去打獵。”

“路戰照看左寒山。”

“我負責守衛。”

“馬匹暫時留在這裏,大家分散後各自小心,注意留意是否有埋伏;最晚天黑前到這裏來碰頭。如若遇到襲擊失散,保護好自己,尋找機會下山,直接返回樞鑰再聚。”

鬼騎們領了命立刻散去,隻剩呂湛和呂澈還站在呂青野旁邊沒有動。

“你們去吧。”呂青野淡淡地吩咐。

兩人這才離開了。

路戰背著左寒山,呂青野扶著梁姬,跟著梅兮顏又往山上走了一段,選的路徑都是早已有人經過的山路,無法被追蹤腳印,小路很窄,一邊是山壁,一邊則是落差極大的山穀。最後在一塊擋風的石頭後發現一個小平坡,正好可以容納他們幾人,便安頓下來。

路戰迅速為左寒山處理傷口,左寒山躺在梁姬的懷裏,疼得滿頭大汗。

他傷勢原本就極重,是路戰用了特殊的手法才讓他短時內恢複部分體力,經過這場激烈的奔逃,體力又被透支,自然支撐不住。路戰沒辦法,隻好讓他沉睡過去,先恢複體力。

呂青野的棉衣也透出一些血跡,但沒說什麽,路戰就當沒看到,收拾好醫藥包,重新綁回自己身上。

“國主,要給康棣發信號麽?”路戰走到梅兮顏身邊,小聲問道。

“暫時摸不清敵人的意圖,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先不要發。”梅兮顏另有顧慮 ,怕這些像狗皮膏藥似的的追殺者並非是越國或呂國所出,而是其他渾水摸魚者。且自信以鬼騎的身手,若分開下山實在是神不知鬼不覺。

“你身上,什麽味道?剛才碰過什麽?”梅兮顏突然皺起眉頭輕輕抽了抽鼻子,問道。

路戰立刻仔細地聞了聞,麵色凝重地答道:“是辰香,使用的一個時辰內香味會愈漸濃烈,之後一個時辰漸漸消失。若使用得當,是相當好的追蹤——”

話還未說完,梅兮顏瞬間轉身,手中寒光一閃而出,腰間的短劍已經紮進了梁姬右肩,力道之大,直接將梁姬擊倒在雪地上。

呂青野反應速度也相當快,立刻把梁姬腿上的左寒山拉到一旁,長劍出鞘,已架在梁姬的脖子上,叱問:“你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