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盜糧

呂青野從小到大,不論是做王子、世子還是做質子,都是在王宮之中,哪裏知道這些活計的順序,還以為是先把糧食從地窖裏背出來,再套車,再裝車。

實則不知道普通百姓為了節省力氣,都是先套好了車,車上留人,然後背糧的背糧,在車上碼糧的碼糧,最為快捷、省事。

北山越來的時候是半夜,所有護糧兵都在,套車的套車,背糧的背糧,並不需要來取糧的人動手,所以北山越也就疏忽了這一點,沒有告知呂青野。

古思闊的問題一提出來,呂青野便知道其中有詐,倏地收斂動作。眼角餘光瞥見兩個壯漢已經拿起脖子上掛著的竹哨湊到嘴邊,長臂一伸,斧頭壯漢的竹哨被他握進左手心,右手一拳便擂向對方的左側太陽穴。

同一時間,路戰也已出手攻擊另一個背著獵叉的壯漢,一把便扼住了對方的咽喉。路戰雖說是醫生,但下手卻毫不留情,沒等呂青野說完“留活口”三個字,那背著獵叉的壯漢已經像軟泥一樣癱了下去。

斧頭壯漢原本偏頭躲開了呂青野的攻擊,不料呂青野右手本就是虛招,實則左手已悄無聲息地卡住了他咽喉。加之此時聽到身邊同伴連哼都沒哼就倒下去的聲音,斧頭壯漢便有些慌張,更不敢胡亂反抗。

“路戰,領一半人在這裏看著,我們先進倉房裏審問。”呂青野留下了一個活口,立即改了命令。

路戰點頭,說道:“古先生也與我一起留在外麵吧。”

古思闊也同樣點點頭。

呂青野卻是不再耽誤時間,已經將壯漢拖進倉房裏。

“砰”的一聲,另一個壯漢的屍體被路戰扔到了斧頭壯漢的腳邊,輕鬆得像是在扔一塊小石頭,嚇得斧頭壯漢渾身一抖。

呂青野看出路戰這一手是要嚇唬斧頭壯漢,於是也伸手扯下壯漢脖子上的竹哨,又把壯漢的斧頭抽出來,“鐸”地一聲將斧尖釘在倉房的木板牆壁上,再把壯漢的脖子塞進斧頭和牆壁之間,裝作惡狠狠的模樣,威嚇道:“怎麽知道我們是假的?”

那壯漢脖子已經貼到了斧頭的刃口上,這斧子他天天磨,鋒利無比,自然知道厲害,哆嗦著聲音答道:“原本隻是……懷疑……因為……你們……太瘦了……後來……你的口音……越來越不像樨城話……”

呂青野暗叫大意,仔細回憶這一路兩個壯漢的言行舉止,似乎沒見他們有什麽傳遞消息的小動作,又問道:“除了你們兩個知道,還悄悄通知過誰?”

壯漢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告訴誰……以為你們……隻是普通的……災民……想著……把你們……困到這地窖裏……餓死就算了。”

壯漢說的是實話,不論呂青野等人言行上多麽貼近樨城的士兵,但是一個個都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材卻是瞞不了這些每日裏吃喝不愁的士兵們。

更因為後麵壯漢的問話已經超出了呂青野的準備,呂青野這幾日聽的方言都是啟城和定津的多,雖然和樨城話發音很多有相似,但到底還是稍有不同,更不要說他最熟悉的愽城話與啟城、定津和樨城相差的更多。

體型上已經有差別,口音上又露馬腳,那兩個壯漢隻當他們是一群餓得不行的災民,歪打正著看到了樨城士兵運糧的經過,所以才偷了樨城太守孟徽的腰牌,過來騙糧。

對付幾十個災民,這兩個壯漢也是有些托大,並沒有通知其他人,便將呂青野他們帶到了這座空的倉房,惡意地想困死他們。

“哼!小瞧我們普通百姓,以為我們好欺負是吧?”呂青野索性就順著壯漢的話認了身份,敲了敲壯漢的腦袋,學起了狂車寨裏那些小土匪的模樣,罵道:“我們可不像你們這群廢物,忘了祖宗的血性,莊稼地裏照樣練把式。”然後用力捏了捏壯漢的喉嚨,以證明自己手指遒勁有力,轉而又問道:“村裏現在有多少人?”

壯漢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呂青野用手推著他的腦袋,生生便往斧刃上撞。

“四十多人!其餘的人都在山上!”壯漢冷汗涔涔,拚命側著眼睛,勉強自己去看距離斧刃還有多近。越看越害怕,大叫著回答。

“村裏這麽多人在做什麽?”呂青野語氣越發森然冰冷,喝問。

“準備飯食!一日三餐和柴草用料等,都要他們準備!”

“山上多少人?在山上做什麽?”看得出此人欺軟怕硬,呂青野手上力道不放鬆,繼續逼問。

“二百多人!有在山中打獵、乘涼的,還有在東麵山腳下種菜的!我們常年守在這裏,除了米糧之外,菜蔬和肉類都要自給自足!”壯漢用力扭著腦袋和呂青野的手較勁,卻仍是掙脫不開,已經能感覺到斧刃割開脖子上的嫩皮,涼颼颼的觸感嚇得他嚎叫起來。

“這些米糧都是從哪裏弄來的?”

“有從北樞送來的賑糧,還有平時百姓上繳的糧食和用來抵扣稅賦的糧食……”壯漢的眼神流露出懼怕,聲音已然有了哭腔。

“你們在糧食裏添加的東西可有解藥?”這是呂青野極為關心的問題,也是路戰在意的問題。此處若有解藥,直接帶走將會省卻路戰很多精力。

“大哥……我們不知道!連加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宋長史隻說那些粉摻到糧食裏拌勻了再篩出去便可,根本沒提過什麽解藥……我們真的不知道有什麽解藥……”壯漢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答道。

若不是有斧刃卡著他的脖子,隻怕他要跪下來求饒了。

呂青野看他那副窩囊的樣子,皺了皺眉,又問道:“這裏一共有多少糧食?”

“一萬……”壯漢十分注意呂青野的表情,一眼看到呂青野在皺眉,嚇得一哆嗦,連鼻涕都淌了下來,“一萬……五千石……”

呂青野微微有些震驚,沒想到這小小的山穀竟藏了這麽多糧食。轉而問道:“都有誰知道這裏?”

“孟太守……宋長史……”壯漢哆哆嗦嗦地回答。

“囤這些糧食做何用處?”

“吃……”壯漢剛說出一個字,立覺不妥,連忙改口道:“賑糧剛到幾天,要陸陸續續會運到樨城去,所以糧多。這裏還有一萬石,平時沒這麽多糧食。”

“糧食隻供應樨城?”

壯漢立即點點頭,忽而又主動說道:“加料的都是要我們提前兩天拌勻,放到挨著打穀場西側的幾個倉庫裏,其他都是不加料的……大哥,你們直接從隔壁的倉房下去就可以背糧,都是我們裝好了袋子準備發樨城的好糧……”

呂青野示意呂澈上前,悄悄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那壯漢一臉急切又恐懼地見呂澈離開,以為呂青野被他說動了,戰兢兢地哀求道:“大哥……你們想要多少糧食,隨便拉走,放我們弟兄一條生路吧。我們……隻是護糧兵,沒做過傷天害理的……”

不等他說完,呂青野已經將他打暈,頓了頓,強按下不忍之心,扭斷了他的脖子。

在他看來,這些人確實不還至於該死,但如果不死,可能會暴露白瑤山的行藏,所以,還是要殺掉保險。

出倉房後,呂青野順手將收來的兩個壯漢的斧頭和獵叉遞給了呂澈,對呂澈和古思闊說道:“目前村裏隻有四十多人,我和路戰去解決他們,你們先進隔壁的倉房地窖,把裏麵的米背上來,先放倉房裏,不要露出來”

眾人齊齊點頭,跟著呂澈和古思闊進了倉房裏。

因為呂青野已提前讓呂澈轉告路戰去偷偷獵殺留在村中的護糧兵,擔心那壯漢撒謊騙他,所以呂青野沒有問那四十多個護糧兵都在哪裏。一共就這幾十戶人家,又是整齊排列的屋舍格局,十分容易尋找。不消小半個時辰,四十六人無一漏網,均被兩人殺掉。

早晨時還熱烈的太陽,此時有些慘白,天漸漸陰了。

路戰檢查了一下,打穀場東側地窖裏存的果然都是好糧,將摻了藥粉的糧倉暗暗做了記號,呂青野指揮眾人,會套車的去馬廄牽馬套車,剩餘的都去背糧。

眼見過了巳時,天色有些發陰。

搜羅全村找到五十輛車,均已裝好糧食,路戰、呂澈和古思闊正在指揮大家給糧食蓋上草苫子防雨。呂青野擔心山上的人隨時會下山來吃飯,果斷下令離開。

五十輛馬車載著滿滿的糧食,迤邐而行。

走出桂花村約有四五裏地,即將到達進入樹林的岔口,突然聽到桂花村方向傳來尖銳的哨聲。顯然,山上的士兵下來,發現村子裏的人都死了,所以吹哨示警。

“他們沒有馬,步行追不上我們。”呂澈說道。

馬廄裏的六十匹馬,都被他們套到車上拉糧,一匹沒給村子裏留。

“謹慎些,這些馬各個膘肥體壯又氣力大,可不是常年拴在馬廄裏養出來的,必然是經常牽出來遛遛吃些嫩草。如果他們還有牽出去沒有回村的馬,很容易被他們追上的。”古思闊嚴肅地說道。

古思闊話音一落,尖銳的哨聲又響了起來,這一回更加高亢綿長,聽起來刺耳又紮心。

路戰突然伏到地麵上,將耳朵貼著地皮仔細地聽,瞬間變了臉色,說道:“被古先生說著了,他們還有馬,而且人數不少!”

呂青野道:“馬車先趕走!我們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