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故人

狂車帶著呂青野三人,重新衝回去,一鼓作氣將五人全部殺掉。

呂青野和兩個蒙麵人這才罷手,其中一個蒙麵人站到呂青野身旁,暗暗扶住他。

狂車來了精神,將五具屍體搜刮一通,卻隻得到五把鋒利的鋼刀。撇撇嘴,臉上盡是不加掩飾的失望。

呂青野吐出一口濁氣,看到梅兮顏出現,十分驚詫,正要問她如何脫困,梅兮顏反倒先開口問道:“這兩位是?”

“故人。”呂青野輕聲回應,“你怎麽出來的?”

“等下告訴你。”梅兮顏正在勉力支撐,實則腦子裏已經混沌一片,確認突然出現的兩人對呂青野沒有危險後,慵懶地靠向石壁,向著狂車說道:“狂車寨主,你的雇主可不是好惹的,最好把所有痕跡都……”

“我明白。”狂車正色回答。

“天寒地凍,去你的寨裏歇歇腳可好?”梅兮顏明明隻是征求意見,但神情卻容不得狂車拒絕。

“沒問題。”狂車還沒看出她是強弩之末,立刻爽快地答應。

說是寨子,其實是個很隱蔽的山洞,進入裏麵倒是另一番天地。

火把不多,堪堪能有個照明的亮度。一股涼風卷來,帶來一些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此處山洞上方有裂口,倒是很通風。

耳邊突然傳來“噅兒噅兒”地叫聲,梅兮顏順著聲音看去,竟然是鬼騎的戰馬,一匹不少地拴在一個簡易馬廄裏。怪不得鬼騎留言尋不到戰馬,而藏在雪洞裏時,又聽到那個殺手首領說發現了馬蹄印,原來他們的戰馬卻是被狂車趕到了這裏來。

看清了馬兒們被照顧得不錯,草料充足,梅兮顏心中那股怒氣也散了不少——算他們識貨,沒有傷了這些寶貝戰馬。

梅兮顏的坐騎丹雪見到主人,特別興奮,叫個不停。

“不要吵。”梅兮顏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戰馬們果然都安靜下來。

“果然是鬼騎,連馬都能降伏。”狂車見狀,小聲嘀咕一句。

“別亂說話,繼續走路。”梅兮顏又小聲地警告一句。

呂青野也認出了那些戰馬,見梅兮顏不說話,便也不說破。

七彎八拐,越往裏走倒是越暖和。前麵有熱騰騰的蒸汽冒出來,這裏竟然有個溫泉池。

再往裏走便進入一個空間較大的山洞,是狂車的聚義廳。

狂車請梅兮顏坐進鋪著獸皮的石椅上,才看清她臉上的傷疤,突然覺得她的聲音和傷疤倒是絕配她鬼騎的身份。

正要問清呂青野的身份,梅兮顏卻先開了口:“還有人知道這裏麽?”

“沒有。包括被你們殺掉的那十人,也不知道。”狂車知道她的本意,解釋道。

梅兮顏渾身冷汗,精神渙散,眼前昏花一片,卻仍舊強行控製住即將崩潰的身體,滿意地笑道:“我可不做奪主之賓,請寨主和你的弟兄繼續慶祝,給我們安排幾個住處便可以了。”

“好,馬上安排。”

狂車倒不是怕殺人的主兒,之所以對梅兮顏唯命是從,隻是弄清楚她才是鬼騎後,對於誤抓他們,還是有些提心吊膽和愧疚。鬼騎算得上是鐵壁關的英雄,他對英雄十分敬重。

當他加入到混戰中後,便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五個知情者全部殺掉,否則這些人一定會找他的麻煩。又因為和呂青野他們一起殺掉了敵人,那份擔憂便慢慢退了,有了一種同仇敵愾的共鳴。

回程一路都在盤算,怎樣才能和她結交一番。認識一個鬼騎侍衛和一個自稱是呂國世子的人物,將來重新招兵買馬,將是大大的名號。但看到梅兮顏疲累的模樣,便先將想法擱置,讓人打掃山洞,送他們去休息。

狂車對這個大山洞當真處理得用心,根據小山洞的位置和大小合理利用,每個洞口都安裝一個房門,和普通房間沒多大差別。

掛上門栓,梅兮顏一頭歪倒在獸皮**,天旋地轉,感覺整個身體如同卷入一股湍急的漩渦之中,不停地打著轉,就此昏睡過去。

呂青野一身的傷痛和疲憊,在看到麵前兩個黑衣人解下麵巾之後,便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眼前的黑衣人模樣與他有五分相似,但臉型卻剛毅些,整個人的氣質也更飛揚俊朗,正是呂國二王子呂青原。

“二哥!果然是你!”呂青野衝過去,抱緊了呂青原。

“好小子,長高了這麽多,超過我了。”呂青原摸著他的頭頂,寵溺地說道。

“父王和娘親都好麽?小妹……過的如何?”因與樸國聯姻,呂國公主呂青靈十九歲時已嫁到樸國。

“都還好。”

“這個是非鑒麽?”呂青野打量站在呂青原旁邊的高大青年,似乎還能辨別出當年的模樣。

“屬下拜見世子,正是沈非鑒。”青年當即拜倒說道。

“你真叫這個名字了?”呂青野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麽?”

“屬下知道。二王子說有時無需明鑒,難得糊塗。”

呂青原大呂青野兩歲,小時候頑皮,兩人經常打架,呂青野總被揍得鼻青臉腫。沈非鑒當時隻有三四歲,是大將軍沈馳的兒子,就坐在廊下看呂青野出醜。呂青野跑過去問沈非鑒:“我的臉腫沒腫?”

沈非鑒隻是傻嗬嗬地笑,卻不回答,呂青野看他笑起來特別可愛,便追著問“腫沒腫”,問得沈非鑒煩了,奶聲奶氣地回答:“我又不是鏡子,你幹嘛問我?”

之後呂青野問他名字,他也不答,呂青野幹脆便說道:“你既然無名,我賜你一個吧。你不是鏡子,便叫非鑒。”於是,這個外號便傳開了。

呂青野離開呂國時,沈非鑒隻有九歲,怎知最後倒真的成了他的名字。

“你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呂青野拉著呂青原坐到石椅上,問回正題。

“越國把你失蹤的消息壓住,但樞國那邊卻有消息透露出來,聽說你們將從西泰關入薑國,再回越國,我怕你有危險,便和非鑒偷偷跑出來尋你。”

呂青野搖頭,樞國對他的蹤跡諱莫如深,怎麽可能透露。於是柔聲道:“二哥,有什麽話就實說吧,我們是親兄弟,無需遮掩。”

呂青原苦笑,“當真瞞不住你。不知你在越國有否耳聞,大哥這幾年……”

有些話無須明說,已知二哥的消息是從呂青莽處探出來的,所以才能找到這裏來及時救他。

“果然是大哥和屠一骨的計劃麽?”呂青野的心情百味雜陳,“這些人是大哥派來的?”

“死無對證。”呂青原不置可否地歎了一句。

“大哥什麽時候培養這麽多厲害的殺手?”

“不知道。”呂青原搖頭,“但有一點,你要盡快趕回越國,否則大哥便要借你的失蹤興兵伐越了。”

一旦兩國開戰,他回越國是死,回呂國卻也不能再複十二年前的尊崇地位,呂青莽更將是他為眼中釘,除之後快。

“父王呢?父王一定不會同意的。”

“青野,父王老了……我擔心的不止這些。樞國國主繼位之後,在我們兩國的邊境上大舉增兵,這次鐵壁城又以少勝多,使得我們兩國邊境的摩擦日漸頻繁,隻怕也將成為禍患。我隻怕大哥一步錯、步步錯,被樞國漁翁得利。”

呂青原的封地在醴城,離樞國國境隻有幾百裏地,倒是很容易就知道兩國邊境百姓的動向。

“怎麽可能?樞國從未主動挑起過戰爭?”呂青野心中閃過梅兮顏的臉,下意識地反駁。

“那個羅敷女的厲害你是親眼見過的。區區一萬戍城兵擊退了十萬越國大軍,殺死一半。喪服、鬼騎、燒城,這哪是一個弱女子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她的野心,隻怕比大哥還要大,且心機更深。”

呂青野納悶呂青原怎知越國出兵十萬,明明前後隻有六萬五千人。暗笑一下正要細說鐵壁城的參戰人數,卻突然憬悟過來,這是梅兮顏故意對外散布的信息,將樞、越兩國的人數對比誇張化,以顯示她這一戰的功績。她正需要這份功績來與不支持她的廷臣抗衡。

心機。確實是十足的心機。

呂青野卻不知道,這是程鐵鞍忽悠康棣的話,被朔州軍添油加醋地傳出去,結果就變成這樣。

一想到這是梅兮顏的心機,呂青野的心便一沉,呂青原的話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梅兮顏是怎麽從陷坑裏逃出來的。

她明明表示過她逃不出來,所以才要給他爭取活命的機會。結果他拚命逃走,卻被一半黑衣人追殺,若不是二哥和沈非鑒及時出現、援手,他不敢想象後果會如何。

那個時候,他全心全意地在考慮保住性命、決不能辜負梅兮顏的舍命付出、一定要將她的遺言帶回樞鑰去!然而,梅兮顏卻和狂車毫發無傷地出來救他。

這到底怎麽回事……呂青野隻覺後背有些發涼,腦子突然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