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有備而來(中)

孟徽已打定了主意,欠缺經驗、沒有多種多樣策略的自己,卻有多於對方數十倍的兵力,直接用蠻力碾壓!如今南方這兩州已然是他武國的土地,處處都是武國的軍隊,絕不會再給這群土匪一寸棲息之地。

燒光白瑤山,這群土匪沒有落腳之地,遇到他武國軍隊便是一盤散沙,再也無法形成氣候。

他這一次要直接從根上鏟除他們,不留遺患!

轉頭看到葛三徙也是神情嚴峻地看著遠處的白瑤山,孟徽的心頭突然打了一個突,竟收斂了氣勢,問道:“你可聽到了什麽?”

他擔心的自然是白瑤山的山神。

之所以要急著趕路,趁著天光到達白瑤山,就是為了能避開山神出沒的時間。孟錫既然說山神需要夏眠,再結合上次被山神殺得七零八路是在夜晚,所以孟徽要趁著白天天熱它不出來的時機,直接放火燒山。

等它想出來的時候,山已經燒起,便是神仙也難逃大火的吞噬。

葛三徙搖搖頭,略有遲疑地說道:“沒聽到什麽,就是覺得……”

孟徽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有些氣急,壓著火氣追問道:“覺得什麽?”

“白瑤山土匪人數不多,為什麽要在這裏偷襲我們,這個舉動很奇怪。”葛三徙答道。

幾百個土匪,對抗兩萬大軍,無異於螳臂當車。若說他們沒有什麽陰謀,葛三徙不信,但他也沒有什麽作戰經驗。唯一豐富的獵戶經驗裏,白瑤山土匪的這種行為也不叫“陰謀”,這就是最直截了當的逃命--打不過就跑,動物的原則。

隻是這事發生在狡猾的白瑤山土匪身上,即便是葛三徙,也覺得事必有異,所以心中疑惑。

“管他什麽奇怪不奇怪,我們這一次就是來搗毀他們老巢的,不必自尋煩惱!”見葛三徙的猶疑與山神無關,孟徽即刻便恢複了氣勢,頗有些將軍的果斷殺伐之態。

孟徽自然不好意思說是白瑤山的土匪覺得他蠢,想把他當做突破口來突破。雖然他這一次的準備和布置,都是以這種心思來揣度白瑤山的土匪,以自己為餌,釣那群刁鑽的土匪。但麵對見過自己窘態的葛三徙,他還是要護好自己的顏麵。

葛三徙知道孟徽不自然的神色裏隱藏的是什麽,他如此大張旗鼓地行進,為的就是讓白瑤山的土匪繼續認為他是草包,繼而打土匪們一個措手不及。但眼看著土匪們已經上當了,為什麽又悄悄地撤退了呢?

他想不通。

孟徽的命令被傳達下去,隊伍開始重新整合。

追著著了火的馬車的士兵倒是仍在追著,隊尾的廝殺聲卻是漸漸難以聽到,武國軍隊終於被孟徽調度整齊,不再蠻幹。

偏偏不如意的是,他們正要去接應追馬車的同僚,便聽到前方傳來大喊聲:

“小心,馬車過來了!”

前方,武國的士兵正在邊戰邊退,原本跑散了的幾十輛仍燒著的火油馬車竟然朝著他們又衝了回來!

為首的駕車者,乃是古思闊。

馬車,仍是孟徽他們的那些馬車。

馬車上,是滾滾燃燒的火油罐。由於馬車快速向前奔跑,火焰倒是都偏向後方,暫時不會傷到前方車轅上的人。

車轅上的另一人,是原騎雲寨的大當家高駿騏,此時正揮舞長柄戰刀,阻擋著試圖接近馬車的叛軍。

他們正是最開始放箭驚動孟徽大軍的伏兵之一。

目前,白瑤山百姓所能倚仗的隻是“山神”的名頭,但他們自己清楚,若是孟徽鐵了心要剿滅白瑤山上的一切,那麽被驚動的山神也不一定就是他們的保護神。因為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山神也將他們視為異類,從而進行攻擊。

沒有了老大梅兮顏,路戰和苗風早已將山神存在的利弊告知眾人,免得大家將所有希望寄托在這個膽小又凶猛的野獸身上。

是以,古思闊、羅啟與連弟,苗風等人商議,與其等孟徽帶人打上門,不如主動出擊,反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有鬼騎探路,眾人很容易便在孟徽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

古思闊等人背著弓箭、火箭,隻等孟徽的叛軍隊伍靠近,便立即出擊,目標是馬車上的火油罐。

被普通弓箭射破的火油罐裏的火油一淌出,火箭即刻射到,引燃火油,馬匹看到火焰受驚而走,立時便衝散了叛軍的隊伍。

兩萬人的隊伍,綿綿長長幾裏路。在古思闊等人放箭後,聽到隊伍前麵傳來震驚和慌亂之聲,已經埋伏在孟徽大軍隊尾的苗風即刻帶人衝鋒,吸引叛軍的注意力,而古思闊等人也配合地沉寂起來,不再多做攻擊,轉而偷偷去追趕馬車。

孟徽這一次倒也學乖了,認為白瑤山的土匪有詐,幹脆不再理會隊尾的騷擾,直接去追載著火油的馬車。

古思闊等人見叛軍追兵不斷,腳下自然也不敢耽擱,仗著熟悉地形,險險地超過了叛軍隊伍,先行搶上馬車並控製住馬匹,立即便調轉馬頭,重新向孟徽的軍隊衝來。

古思闊和高駿騏一組充當先鋒,有高駿騏那一把長柄戰刀開路,一眾叛軍完全貼不上馬車。

在他們後麵,仍舊是攜帶著火油罐的馬車,駕車的是劉氏母子和羅啟。劉助和羅啟兩個小孩子有模有樣地趕著馬車,車轅上的劉氏雙手持著一根長長的竹銑,將靠近的叛軍一一逼退,比之高駿騏,竟也不遑多讓 。

再後麵,還有東梁和鐵劍等其他兩人一組的駕著二十架火馬車衝陣的白瑤山百姓。

白瑤山的所有人都采用長兵器禦敵,確保不會被叛軍粘上,然後在攪亂叛軍計劃的基礎上,保命脫身。

鬼騎洛英在車周圍策應,確保古思闊和高駿騏的第一駕馬車的馬匹不受到傷害,以免阻住己方突圍的路線,同時保護羅啟。

與偷襲叛軍隊尾的苗風等人相比,古思闊他們四十多人實在是勢單力薄得可憐,但有馬車和燃燒的火油罐做兵器,叛軍無法靠近,對這幾十人也是毫無辦法。

荒草埋路,人喊馬嘶。

濺落在地上的火油舔舐著荒草,緩慢地燃燒著,漸成燎原之勢。

這裏既然已是“武國”,白瑤山的百姓便毫不在意火焰蔓延帶來的傷害。至於之後收複孜州和嵩州又該如何整治,那是後話,眼前要做的,是以最穩妥的手段保全自己,將損失減到最低,並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

幾十名白瑤山百姓,連人帶車衝入幾萬人的頭尾之間,宛如洪流中一段火紅的浮木,極其紮眼。但任憑洪水如何凶猛,卻始終無法吞噬這段小小的木頭。

無情的火焰是最大的自保利器!

雖然叛軍無法靠近他們,但他們也很難突破重重大軍的層層包裹,與遠在隊伍尾端的苗風等人匯合。

孟徽在隊伍前頭,清晰地看到了古思闊和高駿騏的身影。這兩人,一個在樨城內鍥而不舍地說他的壞話,另一個,則帶著騎雲寨的土匪,將殺掉自己當做目標。

即便孟徽再草包,也看得出來,眼下的白瑤山這群人,都是在古思闊和高駿騏的帶領下突圍的。一旦除去這領頭的兩人,白瑤山的土匪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不僅如此!

古思闊前一個月帶著白瑤山的土匪混進呂國去冒充水匪,仗著孟家不敢大張旗鼓地在呂國境內派出大量士兵保護糧船,將他孟家在呂國偷偷買的軍糧搶掠一空,能搶走的搶走,不能搶走的直接一把火燒個幹淨,使得他孟家損失慘重。

便是這仇,就足夠將古思闊碎屍萬段了。

徹底放棄隊尾那夥土匪的孟徽,這一回很幹脆地直接命令眼前的士兵,不惜任何代價,剿殺古思闊和高駿騏。

麵對洶湧不退的層層叛軍,即便有洛英策應保護,馬車上的眾人還是漸漸陷入困境。

眼看衝不過去與苗風匯合,古思闊快速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漫無邊際般的一片荒草和林木地帶,身後的火焰已經一小片一小片地熊熊燃燒,逐漸露出危險的獠牙,這裏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火勢蔓延起來,若是不幸迷路,逃不出樹林的話,隻有死路一條。

但現在不想辦法另行突圍的話,即便有洛英的策應,他們這隊人怕是也凶多吉少。

羅啟趁著洛英落在自己馬車上的機會,對他說道:“去跟古先生說一聲,我們就近突圍,不去和大隊伍匯合了。”

“那怎可行!”洛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

當時計劃時,眾人便已知這一路的地形受火攻影響極大,密林縱橫,陷入林中極容易迷路,便是鬼騎也不敢冒然闖入密林,何況其他人!

“這是目前最能脫身的辦法了。”羅啟卻是堅持己見道,“與其現在被圍殺,不如進入密林,賭一把我們比大火跑得快。”

不得不說,羅啟在決斷方麵,與他的大姐梅兮顏十分相似,果斷而堅決,絕不拖泥帶水。

但他在,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就有這樣的決斷力,以後會成長到何種程度,可見一斑。

洛英隻在心中猶豫了一瞬,便朝著古思闊的馬車掠去。

剛落到車轅上,便聽到古思闊說道:“小啟也認為就地突破是最好的選擇吧。”

“嗯。”對於古思闊的話,洛英沒有任何驚訝。

這位教書先生早在領著一幹人潛進呂國去假裝水匪劫糧時,就表現出了極強的謀略和決策力,苗風和路戰對他的能力極為推崇,羅啟更是視他為老師,十分尊重。

在苗風輾轉送回到樞鑰的情報中,對古思闊已經濃墨重彩地描述了一番。

“煩請洛大人給開個路,保護一下我們的馬車,避免叛軍拚死殺死馬匹,阻撓我們突圍!”

古思闊雷厲風行,說做便做。

調轉馬頭,開始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