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開弓箭

“攔住他們!”連弟見葛三徙有撤退跡象,立即大喊一聲。

這一聲中氣十足,直接穿透密密層層的廝殺聲,傳出很遠。

眾人此來便是要拖住葛三徙,盡全力全殲他們,當然不會讓他們順利離去,戰勢越發膠著。原本是追逐白瑤山百姓而來的樨城士兵,如今看上去卻像是被白瑤山百姓追著打。

樨城士兵想轉身撤退,奈何身後的對手卻不依不饒,完全黏在背後。停步應戰——這群土匪不要命,可他們還想著趕走土匪之後安靜地分上幾畝田地,平平靜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不想與他們做亡命之爭。

幾番掙脫未果,不等葛三徙說出“速戰速決”的命令,被白瑤山百姓糾纏得怒不可遏的樨城士兵已然怒火中燒,先是一個百夫長帶著自己的隊伍大喝一聲,不再向西撤退,而是直接幹脆地迎著身後的對手衝殺過來,打算殺掉這些惱人的蒼蠅,再從容離開。

有一便有二!其他不堪其擾的樨城士兵也轉身回來,掄刀便砍。

武國已立,若是這些土匪能夠偃旗息鼓,誠心歸入武國,武國整個國土便萬眾一心,更可借著刈水的阻隔,與北樞隔水而治。屆時,北樞即便再想殺到武國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對峙消耗幾年,武國根基穩定,北樞自然便死了心認了命,他們也能“解甲歸田”,安安穩穩地分得一部分田地,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然而,從這幾次武國將士與北樞士兵的交手戰果來看,這些匪人卻偏偏不肯歸附武國,螞蚱似的不停地跳來跳去,擾得樨城附近不得安寧,非要礙眼地待在武國的土地上,讓人覺得芒刺在背,無法安枕。

一萬多人,還有鬼騎混在其中,倘若那個白瑤山山神也幫著他們,戰鬥力實在不容小覷。北樞大軍看來也正等著與這些土匪裏應外合,伺機攻打武國,攻打他們逐漸平和、未來可期的家園。

這種事態之下,這些樨城的士兵,武國的士兵,如何能壓抑住心中的厭惡與怒火!

而且,他們是因被國主羅夕剝削得走投無路才選擇了起義,選擇跟著孟定衡另起爐灶,在北樞眼中已是叛軍!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已沒有退路!

隻有一心一意地歸附武國,幫助武國真正站穩腳跟,他們才可以在自己分得的土地上豐衣足食。

樞國人骨子裏的彪悍再一次被激發出來,滿腹的怨憤化為怒氣衝至膽邊,似乎又恢複到當年民風彪悍,動不動就會因一點小事而一決生死的程度。而樨城士兵心心念念的安靜的生活,在他們看來,是必然要除掉眼前這些礙事的土匪,才能享受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

這就是樞國人的秉性!

白瑤山的百姓既然舍生當餌,自然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們這一戰,既是為自己的親人,也是為自己的鄉鄰、手足的親人而戰,因此,人人無所畏懼,誓要將葛三徙的隊伍纏在此處,決不讓他們撤出一步!

空曠的荒野殺氣凜冽,將這殘夏的清晨籠罩在一片寒涼之中。

迎著早晨的朝陽,樨城東麵這一片荒草地的血紅草綠,更刺得人雙目生疼。

雙方徹底豁了出去,殺掉對方成了心中最執著的念頭!

攔住他們,可以營救家人!

殺光他們,可以獲得新生!

每個人的腦子裏都在盤旋著未來的生活,手下的刀鋒砍殺著接近身遭的一切敵人!

廝殺的人數在不停地減少!

葛三徙看出連弟是這群土匪的主心骨,於是也以身為餌,將一大部分土匪引到別處,卻偷偷讓一個百夫長帶領自己的一隊士兵組成人牆,直接圍堵連弟。

白瑤山的百姓尚未看出葛三徙的伎倆,但在連弟周圍的人卻是自發地圍繞著連弟作為呼應,於是,亂哄哄地一堆人在擁擠著混戰。

吃虧的是,白瑤山的百姓從未進行過人數如此多的包圍混戰,一旦亂起來,便不由自主地被其他樨城士兵牽扯開去,而接受過訓練的樨城士兵則一步步蠶食鯨吞地將圍在連弟身旁的土匪慢慢“剝離”,十幾個人順利將連弟圍住!

然而,連弟身邊卻始終有一人不受其他樨城士兵的牽製,隻是牢牢地跟在連弟的後背,為她抵抗身後的對手,於是,兩人一起被圍困。

這個人,當然便是連弟的丈夫,周定丘。

兩人互相抵著後背,看著圍在旁邊的十幾個樨城士兵,連弟微微動了動手中的雙刀。

隨著她的動作,周圍的樨城士兵的目光也跟著緊張地動了動,身子更是又繃緊了一些。

他們都已經曆了連夜二三陣的廝殺,體力消耗甚劇,否則也不會被十幾人圍住而無法衝出去。

好不容易將這對厲害的人物圈到一起,樨城士兵奉了葛三徙的命,一定要擊殺這兩人,徹底摧毀白瑤山百姓的士氣。

但樨城士兵對他們兩人的身手很是忌憚,因此圍住他們後,形成了短暫的對峙之勢。這短暫的停歇成了連弟與周定丘難得的喘息時刻。

“兒子肯定長高不少了。”連弟麵對敵人,喘了口粗氣,笑嗬嗬地小聲說道。

“今天總能看到。”周定丘也暗暗調整呼吸,表麵卻淡定地回答,聲音不是太高。

兩人低低地笑起來,沒人再說話。

周圍的樨城士兵不知他們到底在笑什麽,周圍廝殺聲太大,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看到壯碩的連弟臉上露出笑容,看上去神秘莫測,紛紛覺得他們一定留有什麽後招,各個警惕起來,越發遲疑著不敢衝上前。

僵持了片刻,周定丘用肩膀輕輕碰了碰連弟的肩膀,淡然一笑,悄聲說道:“歇夠了。”

“還等什麽,快點殺光這些兔崽子,快點見到兒子!”

一抖雙腕,連弟振奮精神大喝一聲,向著正前方的敵人便砍了過去。

“豬崽子。”周定丘輕輕地糾正她的措辭——他們是殺豬的,不殺兔子——

作勢也衝向自己的前方,卻一轉身,朝著連弟左側衝了過去。

見他們如此談笑風生,被忽視的樨城士兵也是一肚子火氣,在呼喝聲中為自己和同伴壯膽,迎上了連弟和周定丘的刀鋒。

隻是連弟和周定丘休息了片刻,體力已恢複一些,在猛衝之下,竟是瞬間衝破了一個缺口,直接衝出了包圍。

好不容易突破包圍,連弟哪裏還會讓自己再陷入危險和被動之中,立即便向前衝出,尋找其他敵人動手。

結果剛甩脫包圍,前麵呼啦啦一群人便朝著他們湧過來。

葛三徙一直在留意觀察連弟和周定丘的動向,哪裏容得他們逃脫,這一攔截,迅速和後麵的樨城士兵再度形成包圍,又將連弟和周定丘裹在其中。

“豬崽子越來越多了!”連弟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生意好總歸是好的!”周定丘難得調侃一句,同時一揮手,砍傷了一個衝到近前的樨城士兵。

“對!”連弟應了一聲,也將一個樨城士兵的右臂砍出一條傷及骨頭的口子,在對方的哀嚎聲中說道:“既然已經決定開戰,博個彩頭,咱們也應該拿他們祭旗才對!”

“好!”周定丘一反常態地豪氣頓生,重重地應了一個字!

話音一落,便聽到周圍不少人激動地大喊道:

“狼煙!狼煙!”

“狼煙起來了!樨城得手了!”

葛三徙在另一邊,正與白瑤山的百姓酣戰,聽到異常,勉力回頭望向樨城的方向,便看到滾滾狼煙如同巨大的黑色柱子,直衝天際!

這是怎麽回事?

樨城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