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序幕(中)

亂刀砍下!

血花四濺!

洛英早在黑甲騎兵撐開網時便提醒趙爭希小心,見戰馬徑直衝撞而來,已馬上看準旁邊的馬匹,躍了上去。

趙爭希雖然也想效仿,卻苦於沒有洛英那樣的身手,隻得匆忙跳下戰馬,一手弓,一手刀,拚命揮舞不讓周遭的武國士兵靠近。

就在他們脫身的一刹那,他們二人原本搶來的兩匹戰馬連哀鳴都未發出,已經被蜂擁而上的武國士兵砍成碎塊。

滾翻在地、卻仍緊緊拉著大網的黑甲騎兵已經默契地翻身而起,繼續將網向兩人罩去。

洛英輕鬆躲過,趙爭希卻不幸被罩個正著!緊接著,鋒利的刀刃便要落到被裹在網中的趙爭希身上。

千鈞一發之際,武國士兵隻覺得眼前一花,所有人的刀下都落了空。

原本還在馬上的洛英已經不見了身影,而本該被亂刀砍死的趙爭希竟然也不在原地!兩個黑甲騎兵撐網的左右手臂已被齊肩砍斷,此時正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突然感覺輕鬆的左右肩膀,對於突然失去的手臂,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下一刻,旁邊已經傳來叱吒呼喊之聲:

“他們在這裏!”

“網住了趙爭希!”

使用了鬼殺的洛英左手拖抱著仍在網中的趙爭希,已經強勢地突出了黑甲騎兵的包圍,瞬間連傷二十餘人。此時,洛英右手的馬刀正淩厲無匹地斬殺著四麵八方湧來的敵人。

受到重賞激勵的武國士兵,因為沒有看清洛英的動作,而錯以為是他們僥幸逃了出來。即便那些親眼目睹了洛英“消失”的士兵,也在說服自己隻是煙花而已。

麵對快得幾乎捉不住動作的洛英,武國士兵悍不畏死、前赴後繼,誓要一層一層連綿不絕地攻擊他們二人,直至將他們殺死為止。

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的趙爭希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眨眼的功夫,他便免於分屍,被洛英拖到了這裏,手中更是多了一把馬刀——他的刀和弓在被網住的時候已經跌落,洛英雖然沒有時間解開纏在他身上的網,卻將自己左手的馬刀塞給他,讓他伸在網眼外的右臂還能招架一些攻擊。

粗重的喘息聲就在耳畔,聽起來很是壓抑。橫在腰間的手臂在微微的顫抖,敵人看不出來,但趙爭希卻感覺得到,洛英已經極度疲憊,隻是在勉力支撐而已。

“洛大人,鬆手!”腳下磕磕絆絆,如果沒有洛英的拖抱,連站都站不穩的趙爭希皺眉抿唇,已有所心理準備地低聲說道。

他不能連累洛英,隻要洛英鬆手,憑他的能力,仍舊可以帶著永靖城的百姓衝出包圍。

“閉嘴吧!”洛英正咬牙死撐,明白趙爭希的意思,硬是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腳下一個踉蹌,洛英差一點被裹著趙爭希的大網絆倒,幾道寒光一閃,洛英與趙爭希身上均出現了傷痕。

兩人一路勉強廝殺,饒是洛英再彪悍,前期衝開血路,斬殺幾百武國叛軍,又用了鬼殺救下趙爭希,此時已經筋疲力盡,還要用左手拖抱趙爭希,盡量照顧他周全,怎能再護住自己不受傷害。

就在兩人再次挨了兩刀後,聽到辛艾的聲音從東邊傳來:“這邊!”

劈劈啪啪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著,好似許多人在抽打著什麽。洛英勉力將趙爭希拖到辛艾聲音的方向,終於看到包圍他們的敵人被長長的竹竿捅出了一個口子。

辛艾麵色蒼白如紙,身體佝僂著,渾身跟從水裏剛撈出來一般,一手捂著腹部,一手仍堅強地揮舞著竹竿,撥打周遭的敵人。而在她身邊,永靖城的青壯和老老少少,也正用自己隨身的兵器,拚命地為他們殺出一條突圍的路來。

幾個青年率先擠進了包圍中,將趙爭希保護起來,但他們人數著實太少,瞬間便被武國士兵分割開來,反倒各個遭遇險情。

洛英無法兼顧所有人,略一分神之際,左小腿肚子又挨了一刀。這一刀極深,加之他腳踝本就有傷,已經不堪重負的身體終於倒了下去。

趙爭希隔著堅韌的大網看到洛英倒下,立即不顧一切地擋在他麵前,用僅剩的可以還擊的右手握緊了馬刀,奮力地替洛英格擋所有的攻擊!

武國士兵看到洛英與趙爭希終於敗下陣來,更是興奮,齊齊精神一振,攻擊愈加凶狠淩厲,利刃的寒光刺得人雙目生疼,齊齊朝著兩人劈砍而來。

永靖城百姓見趙爭希與洛英命懸一線,絲毫不顧自身安危,舍身撲過去,以血肉之身為他們擋下致命攻擊。

“你們快走!”洛英與趙爭希已經半跪在地,卻仍在反擊,更是一臉焦急、異口同聲地對衝過來的百姓吼道。

血氣彌漫,為他們擋了刀的百姓沒有任何怨言,甚至來不及回複一句,已經重傷倒地,被旁邊的叛軍一擁而上,砍得支離破碎!

對於這慘絕人寰的景象,趙爭希還來不及悲慟,下一波攻擊已然到了麵前。

那些一往無前的永靖城百姓們仍舊倔強又堅強地擋在他們麵前,拚著腹背受敵,一眼不眨,一步不退!

洛英已經掙紮著起身,見趙爭希仍被百姓護在當中,暫無生命危險,抽出左手撿了一把遺落在地的腰刀,一提氣,全身如陀螺一樣轉起來。刀刃如風車,旋即便又傷了一片叛軍,將包圍圈徹底切開了一個大口子。

眾多永靖城百姓搶進包圍之中,終於勉強抵抗住了叛軍的進攻。然而,洛英隻覺心口血氣翻湧,未等收招,鮮血已自口鼻中噴出,嚇得周圍的叛軍也是一個激靈。

孟錫在一旁看得真切,渾身好似罩了一層冰霜般,表情嚴峻!

鬼騎!實在難纏!

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能一出手就取人性命!

那些不怕死的永靖亂匪更是礙眼,若不是他們,焉有這鬼騎絕地反擊的機會!

一抖韁繩,孟錫正要親自上場,了結這鬼騎的性命,身後突然馬蹄聲疾響,一個哨探慌慌張張地策馬飛奔而來,附耳說道:“東麵有亂匪增援,其中一人……”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已到了孟錫耳邊,本能地將哨探推開,孟錫一個仰身,腰背平平地貼在馬背上,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那箭矢徑直朝前飛去,射中一個士兵仍未能阻擋它的去勢,竟是帶著被射中的士兵又向前飛了一段,直至射中第二個士兵,才停了下來。

哨探拉緊了韁繩,才沒有摔下馬去。驚魂未定,扭頭看到身後又一騎飛來,卻是已經嚷道:“正是那人!搶了我們的戰馬,窮追不舍!”

孟錫不認識馬上那人,但看這一箭的殺傷力,卻是心底一沉。

鬼騎?!

又一個?!

那狼煙,莫非當真是鬼騎過了刈水?!

來人繼續在馬背上張弓搭箭,隨著離戰團越來越近,殺傷力也是越來越強,更是箭無虛發。

永靖城百姓已然看到這單槍匹馬的援軍,在這樣慘烈的戰況之下,仍禁不住喜上眉梢,不少人喊道:“丁開兄弟!丁開兄弟!”

來人正是丁開。

孟錫所料不錯,遠處燃放狼煙之人也是丁開。

丁開早已率永靖城青壯離開永靖,另尋安身之處,隻等梅兮顏命令傳來,便可隨機應變。

夜裏放哨的永靖城百姓突然發覺永靖城方向起火,自然十分擔心城裏父老的安危,爭著要趕回來查看情況。

丁開性格雖然粗獷,卻分得清輕重緩急,見人心惶惶,若是不能安撫或及時處理這次危機,隻怕之後他們心生異變。

於是丁開接受了幾名百姓的建議,點起狼煙,與永靖城呼應,告知永靖城,他們即將趕來。

路上發現孟錫派出查看狼煙的哨探,丁開二話不說便殺了一人搶走了戰馬,跟著另一個被嚇得膽寒的哨探先到了戰場。

對於沒能一箭射殺對方的主將,丁開有一些詫異。但放眼過去,永靖城百姓情勢危急,丁開不敢耽擱,立即便舍了孟錫,直接衝進戰團之中,再次為大家打開一條生路。

先前已經見識過洛英一刀一命開路的武國士兵,在重賞之下英勇異常。但看到洛英殺完人後口鼻噴血的陰鷙模樣,多少有些驚懼。

現在麵對比洛英更加勇悍的丁開,看著他一路手起刀落,幾百人或死或殘地倒在他的馬蹄之下,終於寒了肝膽,開始膽怯起來。

“不過一人,拿下!”這一次,孟錫沒有用旗號,而是直接馭馬上前,加入戰鬥。

所過之處,不少將士聽到他淡然的語氣,顫抖的身體竟慢慢恢複到正常。

孟錫了解這些泥腿子百姓,幾十年輕武之風已經侵蝕了他們骨子的血氣,若是將士們不能身先士卒,士氣便會不振。現在,該是他力挽狂瀾之時。

這兩個鬼騎,一個已然重傷不支,剩下這一個,他絕不會放過!

果然,見到孟錫出手,武國士兵精神一震。

黑甲騎兵再一次偷偷聚頭,打算故技重施,對付丁開。

尚未擠到丁開身邊,趙爭希已然扯著嗓子提醒出聲:“小心那些穿黑甲的騎兵。”

丁開住在永靖城中時間較長一些,百姓對他比較熟悉,不少人更是知道他的秘密身份便是鬼騎,見他來救援,也是鬥誌上揚,七手八腳地搶著丁開砍殺了對方騎兵後留下的戰馬,一往無前地衝上去,專挑黑甲的騎兵攻擊,打散他們的合圍。

剩下的百姓則將受傷的洛英、趙爭希和其他百姓抬到馬背上,跟著丁開一起突圍。

孟錫左手握緊了韁繩,麵沉如水,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衝向前方的丁開,所過之處所有士兵和百姓紛紛讓路。

丁開已被趙爭希告知,此人便是孟家最為厲害的武將,孟定衡的長子孟錫,當然也分外留意他的舉動。

見他衝來,也是一抖韁繩,衝了過去。

兩人誰也不避讓,眼看著雙方的戰馬已經靠在一起,孟錫突然一個下滑,人已鑽到馬腹之下,揮刀便砍丁開的坐騎前腿。

出其不意的一招令丁開有些微的驚詫,但他卻即刻便一刀砍斷孟錫坐騎的馬頸,人已一躍而起,避開了各自在地上翻滾的兩匹已然活不成的戰馬。

孟錫鬆了韁繩,快速從馬腹下滾出,周圍的武國士兵迅疾地湧上來救護,防止丁開繼續攻擊。

但丁開卻已經另尋戰馬,另找對手,掩護著百姓繼續突圍,再也沒有看過孟錫一眼。

不是丁開不想趁勢斬殺孟錫,而是趙爭希已簡要告訴他,他們的人數處於劣勢,不能戀戰,因此,第一要務不是殺對方主將,而是馬上突圍。

孟錫正要換馬再上,便看到有人磕磕絆絆地擠到他身旁,慌慌張張地說道:“大將軍,樨城也起了狼煙。另外一萬兩千樨城士兵已被攔在路上,無法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