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圍城打援
石璠收到曹通濟命令時，還有三則消息。
一則是孟錫仍以為梅兮顏在犄角山，因此按兵不動。
二則是孜州州牧李定順利接管了靈祁縣的船塢和士兵，孟錫安排在軍中的孟家軍已被徹底消滅。
三則是鄭玉卓已與刈水北岸的一角城聯係上，雙方止息了幹戈，派人一同去海上尋找孟家可能還存在的隱秘的造船場。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中。
曹通濟既然命石璠自行定奪，石璠倒是不猶豫，馬上派出二百架投石車，將石塊和火彈源源不斷地投進城內，更是按照梅兮顏提供的樨城糧草存放處的位置，重點攻擊城西南方位的糧倉。
樨城遭到攻擊，孟嵐斷了左臂，身體虛弱，並未出現在城頭，指揮抵抗的是李續宗，調集輜重的是宋湘。
李續宗命人推出久未使用卻保養良好的弩車，專門攻擊城下的投石車。一天下來，竟被李續宗破壞了四十餘架，當真不是小數目。
雖然投石車被破壞讓石璠很是心疼，但樨城弩車所消耗的鐵箭數量也極為可觀，從早上的一車九箭連發，到下午，九箭已經減為兩箭，兩下比較，還是石璠占著極大的優勢。
及至到了第二天，弩車改為一車一箭，且放箭更為謹慎，顯然，他們的鐵箭即將告罄。
即便如此，石璠也沒有貿然組織攻城，一連幾日，還是用投石車攻擊、試探，繼續觀察。
投石車不能過於靠近城門，否則會遭到樨城士兵的弓箭阻擊，而距離遠一些，則攻擊的範圍基本固定，在這個範圍內，樨城內幾乎已經沒了可砸之物。
樨城士兵無法以血肉之軀抵抗石塊和火彈，大部分都躲在雉堞後麵，隻消看準了石塊火彈不落到自己身旁，便無大礙，剩下便是隨時防備永靖士兵突然攻城，時間久了，緊張感減弱，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這幾天，被困在城中的孟嵐和李續宗雖然沒有受到投石車的傷害，但城中不少建築被石塊砸毀，更有一些房屋被焚燒。雖然他們早已將糧草轉至城中位置，沒有受到任何損失，但眼下的情勢十分惡劣，兩人作為主將、副將，可沒有士兵們那麽心寬，時時刻刻如坐針氈。
樨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一旦被圍，影響的將是孟家在整個孜州的布局。他們必須要打破這個僵局，給樨城、給孟錫、給整個武國，謀一條不間斷的供給線，才能確保孟家掌握整個戰局。
孟嵐雖然斷了左臂，倒是甚為堅強，上了最好的止痛金瘡藥後，堅持坐在行署之中，以便及時得知四麵城門的戰報。
李續宗在駐雲山掩護孟嵐逃回樨城，孟嵐很領他的情，對他自然也器重起來。兩人掰著指頭算著路程，盼著援軍快些到來，解樨城之危機。
被圍城的第五天，孟嵐收到了傳信兵冒死突破永靖士兵的包圍送進樨城的戰報，從嵩州先期趕來的五千援軍被石璠的軍隊伏擊，雖然拚死一戰，但仍是不敵以逸待勞的永靖士兵，傷亡慘重。不得已，又退回到嵩州境內。
得此消息，孟嵐大怒，濃眉一擰，竟即刻對著門外的宋湘吼道：“宋湘，回信！叫父王八月二十再派兵來，我與援軍裏應外合，滅了鄭家那些個背信棄義的王八蛋！”
宋湘之前守城不力，被苗風和連弟一通搗亂，不僅自責，更是擔心孟錫的責罰。但孟錫對他沒有任何責備，反倒安慰他一番，更令他覺得無地自容。
孟嵐向來是唯功績論的主，他一來，對宋湘這身形肥膩又戰敗的文人自然看不上眼，宋湘憂心忡忡，食不下咽、寢不安枕，這一陣子，倒是消瘦了許多。
他向來知道孟嵐的性子，見他氣急敗壞，隻得小心翼翼地進了書房，略低著頭，挑著眼睛看了看李續宗，頗有些求救之意，然後才謹慎又溫和地說道：“將軍有傷在上，還望息怒。”
“息什麽怒！再息就徹底歇息了！”孟嵐額上青筋暴起，抓住桌案上毛筆，擲到宋湘腳下，漲紅著臉吼道，“立即給本將寫！”
“將軍——”李續宗見宋湘慢悠悠地彎腰去撿筆，隻得緩緩邁出一步，低眉垂目，謹慎地出聲道：“樨城被石璠圍得水泄不通，傳信兵哪有那麽容易就將信件遞進來，又哪有那麽容易將信件遞出去。末將認為，這消息隻怕是石璠故意放傳信兵送進來的，為的便是激怒將軍。”
孟嵐緊皺的濃眉微微一挑，嘴唇一掀本要發作，似乎又覺得李續宗所言有理，竟是慢慢忍住了。
李續宗見孟嵐憋住了火氣，繼續放緩了語氣，小心地勸說道：“鄭家現在首要的不是戰功，而是樨城。一旦將軍率大軍出城，城中防守空虛而被石璠突破，則我們的糧草中轉之地便落入敵手，再無轉換餘地。”
後續的話即便李續宗不明說，孟嵐到底不是傻子，也知道深淺——孟錫還在犄角山，需要糧草輜重，樨城斷不能丟！
但自己丟了一條手臂，又被困在樨城，總感覺像個縮在殼裏的王八，讓孟嵐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憋得五髒六腑火燒火燎的難受。
憋了半晌，孟嵐氣鼓鼓地擠出一句：“就這麽守著，糧草也運不出去，與丟了樨城何異！”
孟嵐雖然有些渾，但這句話卻說到了點子上，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
宋湘向來不長於武功方麵，加之自己又敗得一塌糊塗，不敢多言，隻得再次偷偷看向李續宗。
李續宗確實有個大膽的想法，但礙於孟嵐作風張揚，不敢直接提及，如今孟嵐說出口，便故作沉思，片刻，才慢吞吞地說道：“末將……倒有一些想法。”
“說！”孟嵐實不是太能沉得住氣的脾性，立即催促道。
“便依將軍之意，將消息傳出去，隻說約定八月二十出城與援軍夾擊石璠——”
孟嵐極度不滿地打斷李續宗的話，不耐煩地問道：“既如此，剛才你們反對什麽？”
李續宗大著膽子接話道：“不，這次隻要嵩州做個樣子即刻，無需援軍到來。我們隻需用援軍將石璠的部分士兵引到遠離樨城的地方去，再由末將出城去牽製剩餘的永靖士兵，屆時，將軍可帶著糧草輜重從北門突圍出去，為孟大將軍送去糧草，打破僵局。”
見孟嵐緊皺的眉頭略有舒緩，李續宗有意做出慚愧的神色，關切地說道：“隻是要辛苦將軍，帶人突圍。”
這簡單的激將法對孟嵐十分有效，當即用右手一拍桌案，忍著左肩的鈍痛，鏗鏘地說道：“大局為重，區區小傷，算得了什麽！就依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