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使命使然(上)

程鐵鞍所說的退路與身份,自然是提醒梅兮顏和呂青野現在的身份,他們已經與樞國和呂國沒了關係,無需卷入這場戰爭。

顯而易見的,樞國即將陷入苦戰。

梅兮顏神色一懍,不與他爭執,而是悍然表明自己的決定:“鄭統這個人不能留!”

見梅兮顏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呂青野立即支持道:“不錯!無論如何要除掉他!”

“我去找大苗、洛英和丁開,我們四人足夠了。”程鐵鞍知道他們的想法,轉頭看向呂青野說道,“呂國危機已過,呂青原騰出手來就會對付你,你們還是出海吧,魈狼所在的那座小島正適合。”

四年前,魈狼被呂青野帶回了猿哀山,但梅兮顏蘇醒之後便讓呂青野將魈狼殺掉,以免惹來後患。

魈狼於他們三人有救命之恩,呂青野不肯,之後拖到梅兮顏身體好轉,呂青野、程鐵鞍和柳朔雁才帶著魈狼坐船出海——柳朔雁和北山越在海上尋找“霧島”造船場時,發現過很多生機勃勃的小島——將魈狼安置在一座動植物繁多的海島上。

呂青原為奪王位,不惜弑父,之前沒有找呂青原的麻煩,隻因呂國內憂外患太多,一旦動了呂青野,反倒會讓民眾相信流言為真,危及他的地位。

現在,呂國危機解除,呂青原怎會放過呂青野。他們留在呂國已不安全,樞國即將成為戰場,更無法落腳,最安全的做法便是出海。

羅啟為得到真正的鬼騎,這幾年從未停止過尋找魈狼的蹤跡,他們如果能和魈狼生活在一起,互相保護,也可讓羅啟的願望落空。

“殺鄭統是我們兩人的分內事,你們別摻和。至於出海,此間事了再議。” 平日裏都是將程鐵鞍視為兄長,梅兮顏已有四年沒擺出過鬼騎首領的架勢,此時卻帶著命令的口吻說道。

“你們的分內事是聽兄長的安排,出海!”程鐵鞍寸步不讓,“原本這消息不打算告知你,隻是出於對你的尊重才來通知。你現在已與樞國無關,更嫁了人,該為自己的生活著想!”

不給梅兮顏任何反駁的機會,程鐵鞍最後重重地說道:“出海!”

正如他所說,這消息本不想通知梅兮顏。但在猿哀山輾轉一日夜,程鐵鞍到底還是不想辜負梅兮顏對自己的信任,他已做好打算,即便用強,也要將梅兮顏帶去海島!

梅兮顏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如何不了解他的脾性。懶洋洋地轉身看著程鐵鞍,耍賴似地說道:“打一架吧,誰贏聽誰的。”

因為身體毒素已清,梅兮顏不再擁有真正的鬼騎的功力,但她仍是鬼騎的一員,每日裏恢複、練習,在身手上,仍排在十三個鬼騎的第一位。

“算上我,二比二,公平。”屋門被推開,路戰陰沉著臉進來,站到了程鐵鞍身邊。

鄭統之狡猾,眾人皆知。刺殺他不是小事,便是鬼騎出手,隻怕也難以輕易得手。如程鐵鞍一般,知道情況的路戰如何舍得讓梅兮顏陷入危險。

即便程鐵鞍不是梅兮顏的對手,但呂青野也不是路戰的對手。

“還有我。”羅珃竟也站在門外,不高不低地出聲說道。

路戰眼中閃過一抹感激,嘴角將將便要上翹,便看到羅珃低著頭避開自己的目光,慢悠悠地站在了梅兮顏身邊。

梅兮顏看著程鐵鞍黑鍋一般的臉和路戰毫不遮掩的失望,放緩了語氣,柔聲說道:“大哥,五哥,小妹知道你們是我好。即便大哥不來告知,如此大事,過幾日呂國也必然會傳出風聲,小妹仍會知道。”

長歎一聲,梅兮顏停頓一下,才又說道:“正如青野方才所說,我們的身份是血緣定下的,哪怕我們不承認,但身體裏留的,仍是呂家和羅家王族的血。”

轉頭看向呂青野,梅兮顏眼神越見溫柔,續道:“經過醴州這場水災,我們更知道自己骨子裏有放不下的使命,我們不能放任百姓受到這樣的荼毒,更不能讓逆賊的野心得逞。否則,要我們如何麵對自己的先祖!”

事已至此,程鐵鞍和路戰知道,再堅持無益,隻得妥協。

告別依依不舍而全城出動送他們到杜若河邊的呂國百姓,梅兮顏、呂青野、羅珃和路戰坐船順杜若河向北,避過阡城百姓的視線後,棄船登岸,奔向孜州。

鄭統被羅啟重新封為安樞候後,仍住在孜州的福城。然而,花費了十多天的時間,梅兮顏等人卻始終無法找到鄭統的藏身之處,此人之謹慎、狡詐,可見一斑。

耳邊聽到的樞國的消息已經越來越嚴峻——康棣帶著朔州軍圍攻耿浣衣坐鎮的桑林城,卻因北方寒冬天氣惡劣,毫無進展,更是差一點被耿浣衣燒了糧草。

羅啟不允許康棣退兵到附近的村縣駐紮,必須圍緊桑林城,不令薑軍再進一步,康棣大軍隻得駐紮在冰天雪地之中,尋隙攻打桑林城。

有西泰關這條通道,桑林城的薑軍根本沒有後顧之憂。耿浣衣不愧為薑國最厲害的大將軍。趁著大雪之前搶占了桑林城,借著天時地利之便,康棣即便再厲害,在越來越冷冽難捱的冬天,也是無可奈何。

樞國因為幾代國主重文輕武,武將凋零,雖然這幾年已重新重視培養精兵良將,但到底時間太短,尚無良將。除去康棣尚能與耿浣衣勉強周旋,南方戰線上卻無可與單媖相匹敵的大將。

單媖趁著樞國水軍受到重創,搶下輕水城後,繼續向善城而去,一點點蠶食樞國北方土地。

而占領了一角城的鄭玉卓,也正帶兵向北,似要進攻玉東城。

樞國軍民雖然奮起反抗,但到底被敵人占了先機,尤其樞國水軍幾乎全軍覆沒,更是士氣大跌,僅僅過了這一個月,哪有那麽容易扭轉戰局。

暗殺計劃無法展開,梅兮顏決定幹脆打草驚蛇。

在福城尋了最可能是鄭統藏身之地的三處莊院,梅兮顏、呂青野和路戰藝高人膽大,一人一處,偷偷潛進去——放火!

然而,火勢很快被撲滅,鄭統料到放火是鬼騎所為,十分戒懼,又擔心鬼騎會刺殺鄭家的各軍營主將,於是整個孜州和嵩州進入戒嚴狀態,堅硬如一塊頑石,更無法再探查到鄭統的藏身處。

耗了十幾日,轉眼到了十一月上旬,鄭家的捷報再次傳來。鄭玉卓勢如破竹般攻下玉東城,之後又假冒樞軍增援精銳,將玉山西邊的玉西城也詐到手中。玉東城與玉西城之間為盛產羊脂白玉的玉山,一座得天獨厚的玉石礦山就這樣落入了鄭家囊中。

另一邊,善城守將黃舉率領守軍與單媖所帶的薑軍同歸於盡,但單媖的增援大軍從水路趕來,源源不斷,樞國的增援卻慢了一步。

善城殘餘的軍民拚死反抗,在不敵單媖的強大攻勢之下,所有身體健康可行動的男女老幼皆出城與薑軍死戰,而留在城中無力反抗的老幼病殘則在城外的親人們戰死之後,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木柴和火油,放火焚城,寧可化作一片焦土,也不給薑軍留下任何可憑依之地!

遠在朔州的桑林城的消息也已傳到南方——羅啟下令康棣務必奪回桑林城,否則自絕於軍前謝罪。偏偏一場強烈的暴風雪席卷西泰關與桑林城,康棣六萬大軍,堂堂樞國熱血兒郎們,竟有一半凍死在營帳中!

康棣怒火攻心,吐了一大盆血,病倒在軍帳中!

樞國從南到北,皆陷入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