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拉杆子(中)

梅兮顏和呂青野並沒有直接去竹山,而是先去了阡城,苗華說,張曳和魯柏柯扮做呂國百姓,正等在那裏。

阡城此時已經有了新的太守趙清,隻因群情洶湧,太守實在無力阻止眾人,更怕百姓揭竿而起後傷及他的性命,隻得也唯唯諾諾地與百姓一起摩拳擦掌,等著去支援竹山。

梅兮顏與呂青野的到來徹底緩解了阡城的緊張氣氛,二人說服阡城百姓先一致對付樞軍後,才趕往竹山,避開竹山下黑壓壓的軍營,找到一條艱險的細縫,鑽進了竹山。

由於大軍環伺,竹山上巡邏之人極多,很快,一隊四人的巡邏小隊便出現在眼前。

二人佯作上山投靠的災民,呂青野更稱他在阡城擔任百夫長之位,熟悉阡城部署,巡邏小隊警惕地將二人捆綁起來,帶去臨時作為主帳用的茅屋,請狂車寨的三個當家辨認。

一路上倒也套出一些信息——他們自稱是狂車寨的分寨,因此三個當家自行排行,不包括之前大當家的梅兮顏和二當家的呂青野,而是直接稱自己為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

這三個當家的匪頭甫一見到他們,眼神一跳,臉色變了變,這一瞬的變化自然落在梅兮顏和呂青野眼中——這三人認識他們,但他們卻不是認識這三人。

身居正中位置的大當家立即扯著嗓子斥責道:“蠢!呂青原那畜生的軍隊就在山下,苦於無法找到路線上山,這兩人正是假扮災民來探路的,你們竟然將他們帶來這裏,與引狼入室何異!”

坐在左側的二當家倒是沉穩,鎮定地吩咐道:“馬上多派人手到他們上山的區域排查,看看是否有軍隊已經摸上山來!”

三當家眼神有些閃爍,看上去很是緊張,卻仍強做淡定,目光在梅兮顏和呂青野旁邊的百姓身上轉來轉去,卻不敢落到他們二人身上,口中已經尖叫道:“快將這兩個眼線拖出去殺了,屍體燒掉!”

梅兮顏和呂青野進入茅屋不過片刻時間,話也沒有說上一句,就被三個當家判了死罪,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正要將他們押走的百姓見他們這副模樣,有些震驚,腳步便停了下來。

三個匪頭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即便是一直泰然自若的二當家,也緊張起來,雙眼緊盯著二人,對旁邊的百姓命令道:“別愣著,將他們拖走,滅口,免得他們給山下的軍隊報信。”

一個百姓立即聽令行事,伸手抓住呂青野的右肩,要將他扭走。

呂青野突然停了笑聲,正色道:“我們既是眼線,幾位當家應該將我們押到山下去處死,向山下的呂軍表明你們堅定的決心才對,怎麽反倒要焚屍,有殺人滅口之嫌呀。”

此話一出,大當家、三當家麵色當即一變,站立左右的十餘個百姓也覺得呂青野話中有話,有些呆愣。

隻有二當家尚能掩飾神色且反應迅速,強行擠出一副輕蔑的嘴臉,嗤道:“激將法無用。你們不過是想活著下山傳遞消息罷了,我們怎會給你們機會。”

如此解釋,極為合理,大當家和三當家沒有看到二當家微微顫抖著的嘴唇,自己倒是慢慢放鬆下來。

相比座上的三個匪首的緊張和不自在,反倒是雙臂被反剪捆綁的呂青野更放鬆愜意,好整以暇地問道:“不問問我們的名字麽?說不定這山上有我們認識的熟人?這樣錯殺了無辜,被鄉親們看到,太傷人心了。”

大當家忽然鼓足勇氣,霍地站起身來向前邁了一步,端起匪頭的氣勢,嗬斥一聲:“休得逞口舌之快!”

轉而似乎想樹立他的威嚴,右手掐腰,左手伸出指著呂青野,向周圍百姓喝道:“將這兩人拉下去殺掉!集結隊伍,我們按原定計劃攻下山,以免被他們的同夥摸上山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梅兮顏也向前買邁了一步,冷哼一聲,說道:“害怕被我們揭穿你們假冒狂車寨挑起呂國內鬥的陰謀,所以要提前下山與呂軍開戰麽?阡城的百姓可來得及出城策應?”

被梅兮顏喝破心思,三個匪頭後背的冷汗直冒,額頭上的冷汗也浸了出來,二當家起身,“唰”地抽出腰刀,叫道:“山下的呂軍果然猜到了我們的計劃,動手!”

說罷卻倏地跳到呂青野身邊,揮刀便砍。顯然,他要先將他殺掉,避免山上確實有認識他的百姓道破他的身份。

動作太快,茅屋內的百姓尚未理解梅兮顏的言辭,他已對呂青野動手,更讓眾人摸不清頭緒。

呂青野側身躲過刀鋒,一腳便將二當家踹飛,正砸到已經起身撲來的三當家身上,一起摔在地上。

茅屋內登時便亂了!

“敢對狂車寨二當家動手,你們可是鄭統或者李續宗派來的細作!”梅兮顏立即揚聲揭穿他們的身份。

屋內百姓見二當家、三當家被一腳踢到吐血,已經亮出兵刃,結果被梅兮顏這雷霆般一喝,頓時怔住——

怎麽回事?

到底誰才是狂車寨的當家?

“父老們,弟兄們!我身邊這位才是率領阡城百姓全殲十丈山樞軍,更將偷襲粟城的樞軍打敗的狂車寨二當家!”抓住機會,梅兮顏連忙解釋道。

“這三人連真正的二當家都不認識,卻打著二當家的旗號招搖撞騙,企圖欺騙各位父老與山下的呂國將士開戰,手足相殘,讓樞軍漁翁得利,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胡說八道!”大當家已經扶起二當家和三當家,情知自己不是梅兮顏和呂青野的對手,急得滿頭冷汗,卻仍斷然喝道:“這兩個才是呂青原派來挑撥離間我們的細作!”

趁著大當家說話之際,梅兮顏一步靠到呂青野身前,呂青野探頭將她鬢間的發簪咬在口中,寒光一閃,綁在梅兮顏肩頭的繩索已斷做兩截。

這發簪自然便是梅兮顏一直佩戴的隱秘小劍。

將身上的繩索抖落,梅兮顏接過呂青野口中的小劍,一邊將呂青野解綁,一邊輕飄飄說道:“證明我們身份之人就在山中,一會兒便到。”

二當家眼神飄忽,哆嗦著站起身,明顯已經心虛,卻如同困獸的最後反擊似地,豁出去對手足無措的百姓嘶喊道:“弟兄們,看到了麽?呂青原派出這樣的高手來挑撥我們,他們以為隻要殺了我們三個,大家就會變成一團散——”

“沙”字沒有出口,呂青野已經箭步上前,掠過大當家身邊時一拳將大當家擊倒在地,緊接著一拳打在二當家右肩,將他手中的腰刀震落。

腰刀不等落地,呂青野已經操刀在手,從二當家和三當家衣襟上連割下三片布片,塞到了三個匪頭嘴裏,不讓他們再嗦擺眾人。然後才恨恨地指責道:“李續宗大軍壓境,你們卻攛掇百姓與呂軍作對,製造內憂外患之局,是何居心!”

這迅雷不及掩耳的招式將三個匪頭徹底擊倒,震懾住了屋中的百姓,反倒令百姓相信了二當家的話。

人群中突然站出一個青年,用刀尖指著呂青野,視死如歸般地呼籲:“鄉親們,二當家說得對。如果他是狂車寨的二當家,那他豈非就是世子?世子又怎麽會傷害我們!”

梅兮顏身形一晃,已到了青年麵前,劈手奪過他的腰刀,重新返回自己先前的位置,莞爾一笑,對眾人說道:“小兄弟說的不錯,希望你們對呂世子的這份愛戴之心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支持他的一切決定。”

那青年在眨眼之間便失了兵器,卻沒有受到攻擊,一時驚慌得難以言語。

眾人見梅兮顏和呂青野舉手投足間便可以傷人、奪刀,更加不敢造次。

片刻,見梅兮顏和呂青野仍沒有對眾人怎樣,反倒覺得他二人不像壞人。滿心疑惑中,忍不住問道:“他若是狂車寨二當家,你又是誰?”

“怎麽,沒有人告訴你們,狂車寨的大當家是個女人麽?”梅兮顏目光掃過眾人,笑得越加燦爛,腳下卻將她和呂青野身上脫落下的繩索挑給呂青野,讓他將座椅旁的三個當家匪頭反剪雙手綁了起來。

狂車寨兩個當家一女一男,醴州百姓幾乎家喻戶曉。

眾人再一次被梅兮顏的話驚到,不由得都退了一步,探求的眼神在三個被製住的匪頭臉上看來看去,希望能從他們的表情之中猜出眼前這詭異的男女到底是何身份。

正不知所措,茅屋外傳來陌生的聲音:“大當家、二當家,可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