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非敵非友的威脅

雖然看似未來對三個國家都有益處,但前提是要建立在尹扶思的計劃成功基礎上。但她的計劃能成功麽?麵對強大的尹沐江和屠一骨等人,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想製止住他們對外征戰的步伐,何其之難。

所以除了尹扶思暗自躍躍欲試之外,梅兮顏和呂青野仍舊頭腦清醒地抱著最好的期望做最壞的打算。尹扶思提出的交易也好,選擇也罷,都不會對現在的他們造成任何影響或改變,心裏想著要做什麽,還是要按部就班地做下去。

三人一邊慢慢溜達,一邊也對看到的人事物進行簡單的討論,回到王宮已經是傍晚時分。

呂澈和左寒山正站在王宮外麵左顧右盼,尋找他們的身影。

當他們打發掉壓向自己的那堆人後,就發現梅兮顏、呂青野和尹扶思不見了。

彼時當人群朝他們壓過來的時候,呂澈看到尹扶思握著匕首,由於角度原因,再沒看到尹扶思要刺殺的是誰,之後就看到尹扶思拉著梅兮顏和呂青野走了。但那個時候他正在撥打湧過來的人潮,衝不過去追人,結果就找不到了。

瞞下尹扶思拿著匕首一節,呂澈將他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事關越國公主的安危,左寒山相信呂澈不會亂說,所以兩人便直接返回王宮門口等待。

崇雲宮。

照例在浴室中,呂湛神色極端嚴肅地說道:“世子,兩個消息。第一個,之前關於世子聯姻的玩笑話竟然越演越烈,流言在市井街坊中盛傳,說世子和樞國國主早已私定了終身;第二個,確定鬼騎在城中,而且,記號已經留到了洛梒的家裏,似有警告之意。”

“今天出去已經親耳聽到了。”呂青野淡淡地、卻略有調侃地說道,“何止私定終身,連屠一骨都是樞國國主為了讓我平安回到越國才放回來的呢。”

呂澈在門外沒說話,隻在心中暗笑呂青野省略的部分:不是還有為了梅姑娘甘當細作麽。

見呂湛有些愕然,呂青野收起了玩笑的語氣,正色問道:“洛梒能應付麽?”

呂怔怔地聽著呂青野自嘲,這種誅心之言難得世子還能泰然處之。聽到洛梒的名字後,緩緩搖頭,臉上現出一抹愧色,低聲說道:“鬼騎還沒有和洛梒接觸。洛梒說兩天前便在大門和院中的井欄上發現了記號,她畫下的記號我看了,和我發現的記號是一模一樣的。”

說道此處突然一頓,輕輕歎了一口氣,才又說道:“想來是鬼騎跟蹤我去了洛梒處,才留下記號。”

呂青野看著呂湛不輕易流露情緒的臉,知道他是覺得連累了洛梒。之前隻是麵對越國的暗哨,現在卻又要多一重樞國的監視,更可怖的是,監視者是樞國鬼騎。好好一個姑娘,為了他們確實犧牲太多。

轉而一想自己與梅兮顏目前關係也有些尷尬,一會兒覺得她心機多太危險,一會兒又覺得她行事有考量和分寸,矛盾地拉扯著不敵不友,反倒束手束腳。

微微皺眉沉思半晌,呂青野才說道:“離你上次出宮已經十天,鬼騎該是當天就一直跟著你的。之所以沒有立即在洛梒處留下記號,很可能是他們暗中調查了洛梒的身份,所以才晚了好幾天留下記號。如果鬼騎隻是想找你確認梅兮顏的生死,會直接現身詢問。現在這種行為,說明他們確定梅兮顏還活著,隻是下馬威而已。”

呂湛很快便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專心一誌地思考起鬼騎的問題,不解地問道:“梅姑娘一直在王宮裏,內有高牆,外有護城河,侍衛日夜巡邏不輟,他們本領再高也很難混進王宮裏,怎麽能確認出梅姑娘的生死?”

“兩日前……”呂青野低頭思索,喃喃地說道:“三天前尹扶思來找梅兮顏做風箏……放風箏……這幾天她們一直樂此不疲……”忽然醒悟過來,沉在水中的右手握了握拳,悵然懊惱道:“他們是用風箏來確認彼此的——去馬場那天,也有人放風箏。我隻當是閑人,卻原來是他們,真是大意了。”

梅兮顏從馬場回來就一直隱忍不發,竟讓她悄無聲息地借著尹扶思的手放出了風箏、與鬼騎接頭。這是呂青野第一次感受到梅兮顏巨大的耐心,與她殺人時的幹脆利落,鐵壁城時風風火火、一氣嗬成的打法完全相反。

事已至此,悔之已晚,呂湛也隻能就是論事地猜測,“他們既然不動手,顯然還不想直接和我們翻臉,是在等我們的反應,還是在等梅兮顏的命令?”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呂青野沉吟道。

半晌沒有人說話,呂青野也沒有想好怎麽麵對梅兮顏,轉而將尹扶思所說的多一種選擇低聲說了一遍。

呂澈在外麵聽得連連咋舌,嘴裏一個勁兒地低聲嘟囔著“不可能”。

事情雖然難以置信,但發生在尹扶思身上,卻莫名可信。呂湛如是想,謹慎地說道:“她用心倒是很好,但實在有些想當然耳。”

“確實過於想當然。而且從她近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來看,隻怕她的計劃十分凶險。我們心裏知道有這回事就好,隻要不和我們的計劃衝突,仍舊按我們的計劃來。”呂青野道。

呂湛習慣性地透過窗戶縫隙朝外看了看,確保安全,沉著臉擔憂地輕歎:“現在迫在眉睫的是外麵的流言,這才十天而已,閑言碎語已經嚴重如此,隻怕不比平常時候那些隻是鑽營這些噱頭來博戲的目的。即便有尹扶思幫忙證明清白,尹沐江也不會輕易相信,總是隱患。”

“會是屠一骨他們做的麽?”呂澈進來添水,問道,“他們”之中自然也包括呂青莽。

呂青野默然,他也同樣有此懷疑。這麽有針對性,除了他們也不會有別人。但屠一骨明明準備要攻打西貘,此時散布這樣的謊言,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好處。

難道他們想直接對自己動手麽?不論自己行為是否有失,都將是大哥出兵的借口,屠一骨不可能不清楚。

那麽,還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越國聲東擊西,震懾他和梅兮顏,麻痹西貘;另一個就是大哥耐不住性子,拚得和越國交戰,也要除了自己。

“上次你出宮,洛梒有沒有提及這些流言?”呂青野問道。

呂湛搖頭道:“沒有。我今天問過她,她說兩個月前便偶爾有人猜測世子和樞國有一些扯不清的關係,以為隻是平常市井之人無聊的私下長舌之談,以前也談論過世子和薑國的公主,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成想最後會變成這樣。”

呂青野靠到浴桶上,心中湧起一股極大的不安。閉起眼睛沉默片刻,平靜地說道:“應該是大哥那麵要有什麽動作了,我總覺得有什麽變故要發生。幹脆把這些謠言當做越國‘背棄盟約’的借口誣陷我,我們盡快返回呂國,還可以攪黃越國出兵西貘的計劃,一舉兩得。”

呂湛也覺得在他們周圍,有股莫名壓抑的力量在環繞,更是擔心。自古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種事足以不費一兵一卒地摧毀一個人。

“大王子這是想置世子於死地呀!還好之前沒按呂湛說的做,否則鬼騎一旦鬧起來,世子這‘通敵’的罪名就算坐實了。”呂澈又偷跑進來發表自己的看法,一臉僥幸的神色。

“嗯,證明我很英明。”呂青野佯裝出一副得意之色調侃著,心裏卻著實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好險。

“火燒眉毛了,世子能不和呂澈一起鬧麽。”呂湛一臉無奈地說道。不過他也理解呂青野的表現,平時身邊豺狼環伺,言行都要謹慎,也隻有在他們倆麵前,才能偶爾歡脫或發泄一下。

呂澈對呂湛挑挑眉,轉身又出去了。

“不知道尹扶思的計劃要何時動手,而且隻怕也很難得到她想要的結果。總之,尹扶思也是希望我能回國的,所以結果沒區別。隻是需要洛梒再多費些心思,最好能把有利於我們的風向傳出去。她那麵何時能完工?”呂青野倒是仍舊沉穩。

“還差一點。晚上太過安靜,不敢有大動作,速度很慢,明天下午就可以完成。”呂湛道。頓了頓,又小心地問道:“我們要走是瞞不過鬼騎的,梅姑娘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