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退出遊戲,起身。

程及問:“去哪?”

他把外套穿上:“吃飯。”

程及看時間:“才十一點。”

戎黎已經走到樓梯口了,沒回頭,扔了一句:“你煮的咖啡真難喝。”

程及也從善如流地回了他一句:“是啊,喂了狗了。”

樓下,徐檀兮正在整貨。

她兩手抬著箱子,那箱子太大,擋住了視線,矮腳的凳子橫在過道,她腳被絆住,趔趄了一下,箱子從手裏滑出。

戎黎剛好下樓,伸手接住了。

徐檀兮抬頭先看見了他的手,骨節很長,指甲上有小月牙。

“放哪?”戎黎問。

她還托著箱子,隻是重量已經不在她那頭了:“貨架那裏。”

戎黎用一隻手,把箱子抬了起來,因為身高差,她手上落空,他一個人把東西搬過去,放在地上:“還有沒有要搬的?”

“沒有了。”她道,“謝謝。”

她今天穿的是背帶裙,裏麵搭了荷葉領的碎花雪紡衫,裙擺很長,上麵繡了朵朵黃色的小花,她把頭發紮成了馬尾,耳環也是兩朵花,淺黃色的。

戎黎把目光落在箱子上:“什麽時候開張?”

“後天。”

他哦了聲,沒再過問,從黑色的牛仔外套裏掏出煙盒,放在貨架上,他說:“洗過了。”

放下東西,他抬腳走人。

門一開,風鈴就清脆地響,叮叮當當的。

徐檀兮走到貨架前,拿起煙盒,打開來,裏麵是她的那塊手帕,她失笑,他怎麽什麽都喜歡放在煙盒裏。

傍晚六點,夕陽已經落了半邊,雲霞被染紅。馬路上,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而過,地上是楓葉紅,路上是隨處可見的藍色校服,青春的氣息給這蕭條的瑟瑟秋意添了幾分熱鬧。

“林禾苗!”

少年推著自行車,跟在女孩後麵:“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對方沒看他,低著頭看路:“你說了什麽?”

“……”

他叫宋寶寶,紅水一中,高三8班,林禾苗的同桌。

宋寶寶是祥雲鎮鎮長家的公子,算是整個鎮最富的崽了:“周六我生日,你來不來我家?”他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不是特地請你,我全班同學都叫了,你就是順帶一下。”

全班同學都是順帶,就為了叫她一個。

林禾苗說:“我不去。”

她表情很不豐富,甚至有點木訥。

宋寶寶覺得她好不識好歹,有點公子氣了:“為什麽不去,別人都去!”

“我要學習。”

學習學習,就知道學習,怪不得被人說是自閉書呆子,宋寶寶把空****的書包往背上一甩:“你都全校第一了,怎麽還天天學習?”

林禾苗扭頭,看著他:“你全校倒數第一,怎麽還不學習?”

她麵無表情,隻是在陳述一個跟她無關的事實。

宋寶寶:“……”

要被她氣死了!

他心煩氣躁,別別扭扭地強詞奪理:“又不耽誤你多少時間,也不要你帶禮物,來一下怎麽了,我——”

林禾苗總是呆板無神的眼睛突然亮了:“程及!”

宋寶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小鎮很少能看得到這樣高調張揚的車——紅色敞篷,騷包滿分。

還能是誰的,程及咯。

他把車停在路邊,在打電話,空著的那隻手夾著根沒點的煙,頭發染的是黑藍色,很適合他,足夠風流,也足夠英俊。

“小妹妹,放學了?”

林禾苗皺了皺眉:“我成年了。”不是什麽小妹妹了。

程及掛了電話,把墨鏡戴上,食指中指合並,碰了碰太陽穴,扔了個渣男標配的手勢,卻說了句正兒八經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他叼著煙,腳踩油門,飆車而去。

宋寶寶看著那輛紮眼的車,手裏的自行車它突然就不香了,回去得讓他老姐(宋島島)給他也整一輛:“他誰啊?你哥?”

林禾苗沒吱聲,還在看著那輛已經開遠了的車。

宋寶寶煩躁地抓頭發:“你周六到底來不來啊?”

她說:“我要學習。”

這要是別人,這樣不給他麵子,他早發火了,哪會兒這麽舔著臉求:“就半個小時,半個小時還不成嗎?”

紅色的跑車已經看不見了,林禾苗還呆呆地看著:“不是我哥。”

“啊?”

“是我以後要嫁的人。”

她依舊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Kuister行星的自轉周期她都能算出來,她不覺得程及會比行星還難搞。

宋寶寶魂都沒了。

少年情竇方開,這一個晴天霹靂就把那竇給劈裂了!他的自尊心告訴他,他得放點狠話,挽一下尊:“林禾苗,你你你不知羞恥!”

少年麵紅耳赤。

少女麵無表情。

夕陽緩緩陷進了地平線裏,隻在天邊留了一抹最為柔和的餘光,有些人家已經亮了燈,燒起了灶火,一棟棟裏都是人間煙火。

深巷裏,孩童們在唱歌謠。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有大人喊:“關關。”

戎關關伸頭一看:“我二姑姑來了,我不跟你們玩了。”他把套在腳上的皮筋踢掉,興奮得邊跑邊喊,“二姑姑。”

是何華英夫婦來了。

蘇敏當初沒進門就懷了關關,何華磊出事之後,何家轉頭就不認蘇敏母子了。何家老太信命理,認定是蘇敏克死了她兒子,何華英是何家唯一的知識分子,不信這些,私下裏和蘇敏一直有來往。

她從丈夫提著的零食塑料袋裏拿出一包薯片、一瓶優酸乳,給戎關關:“你拿著吃。”

戎關關開心地抱住:“謝謝二姑姑。”

“關關,你哥哥在不在家?”

“在~”

何華英把他抱起來:“回家去。”

戎關關好高興!

到了家,他抱著優酸乳就跑進堂屋,一通大喊:“哥哥,哥哥。”堂屋沒瞧見人,他又探頭探腦地往樓上看,“哥哥,我二姑姑來了。”

戎黎下樓,看了一眼來客:“戎關關,你回房間去。”

“啊?”

“讓你回房間。”

“哦。”

戎關關就抱著優酸乳和薯片回房了,一進去他就把耳朵貼在門上,可是什麽也聽不到。

他搬了把凳子坐門口,邊吃邊喝,過了好久,他都吃瞌睡了,才聽見二姑姑叫他。

“關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