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談判

明堂的屋子裏,老太身上蓋著白布安靜的躺在裏麵,在她的床頭用白色的紙片搭了個小帳篷,在帳篷的裏麵放著剛燃燒起來的蠟燭,燭蠟一點點的燃燒發出了難聽的次怕聲。床的兩側特地掛上了招魂幡,這招魂幡無風自起,讓她覺得非常的詭異。

床的周圍跪了很多的人,她看不見這些人低著的臉,隻能聽見他們深深的嗚咽。

她打量完了抬起了頭,發現在屋子上麵的樓梯上扔了很多的衣服,衣服的樣式一看就知道是老太的。她往後走了兩步,就見這些衣服飄飄****的似乎要掉下來。

在一些村莊裏麵有很多在人死去的時候都會有將衣服丟上屋瓦的習俗,她不清楚這個村莊裏的習俗所以也不敢多看,往裏麵挪了一下。

她太過注意看屍體了所以身子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直接進了哭喪群。

“小姑娘,出去!”忽然一道嗬斥從她的耳邊傳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不好意思的回頭看了他一眼才發現是剛才一進門就哭著喊著的那個大叔。

“你和小四一起來的?知不知道現在正在哭喪,你進來幹什麽!”

她滿含歉意的往後退,眼睛卻戛然停在了明堂上麵,她倒呼吸了一口氣就聽到有人大叫了一聲:“長明燈滅了!”

這一聲直接現場給炸了。

二舅母一聽長明燈滅了趕緊跑了過來拿著打火機邊哭邊點:“媽,你要是不安的話你來找小四,小四沒能看見你最後一麵心裏難受愧疚,你要是不瞑目晚上來找女兒,不要吹滅長明燈,否則我們一家人不安啊!”

她剛說完長明燈忽然亮了,她鬆了一口氣可是剛鬆口氣燈忽然又滅了,就連招魂幡都倒了。

崔冉也趕緊跪了過來:“奶奶,我是小冉,您別鬧行不行。”

“奶奶。”崔執也跪了下來。

“媽,您別生氣了。”

“都是我們的錯,來晚了,媽,你寬寬心走吧!”

可是無論一家人怎麽喊那燈就是沒辦法點亮。就連二舅母的爸爸都沒能平息下來那長明燈。

夢遙哥站在一邊雙眼輕輕的閉上再睜開,忽然看見有兩個岣嶁的影子站在二舅母的身後,影子虛虛晃晃得,可是隻要二舅母一打開火機她就會將火機吹滅然後氣呼呼的。

她二話不說上前一把將二舅母拉了起來:“別點了。”

“孟孟,你幹什麽!”

“表妹!”

“小姑娘,你到底要幹什麽!”

她麵色平淡看了一眼那一下子躲遠了的兩個影子淡聲解釋道:“你們點不了長明燈的。”

“你胡說什麽!”二舅母眼圈紅了,看著夢遙哥直接哭了出來。

“表妹,你別鬧,沒看到現在現場這麽亂麽!”崔冉也責怪道。

她一把將二舅母的火機搶了過來直接順著屋簷丟了下去:“算了吧,她不想讓你們點長明燈,點一次吹一次,你們怎麽點有點不了。”說完看都不看這些人一眼快速的走到了屍體前一把掀開了白布,露出了裏麵一具蒼老的穿著紅色壽衣的屍體。

“孟孟!”

“你幹什麽!”

二舅母的爸爸一下子跳了起來拄著拐杖就對著夢遙哥打了一下。

她沒喊疼忽然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罐子猛的抬頭對著房間最暗處的拐角叫道:“敕令,進!”她這一喊那房間拐角處的黑色影子忽然叫了一聲直接被收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屍體一把抄起了邊上寫著喪聯的毛筆,二話不說就在老太的臉上畫了一道符,畫完身子往後一退直接將罐子甩到了空中。

在一片靜謐和詫異中那罐子懸在了空中。

她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無名指屈了起來,那罐子的口對著那屍體的臉。

“把她嘴巴張開。”她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一樣。

可是沒有一個人行動。

她眉頭一皺幹脆手一揮,老太的嘴巴立刻張開了。

她手對著罐子底下一拍,罐子裏麵剛收的影子立刻衝著老太的嘴巴就飛了進去。她趕緊合上了老太的嘴,手指在老太的眉心順著下巴一點收起了手。

“等下她就醒了,但是魂不太穩定,你們把這些喪禮和屋簷上的衣服收一下,不然老人家醒了會被嚇到,魂很有可能再被嚇飛了。”

她將衣角的衣服拉了一下,眼神順著剛才的拐角看過去,發現那黑色的影子還在,平淡的看了兩眼那影子忽然往後一退不見了。

崔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吞了口口水又轉過了頭:“媽,收,收拾一下吧。”

她磕磕巴巴的哦了一聲雙腿一軟直接坐了下來。

整個一屋子裏的人沒人敢和夢遙哥說話,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剛才露的那兩手給嚇到了。

她也不介意就站在老太的屍體前守著,她魂不穩誰知道什麽時候拿勾人魂的東西又來了。

等收拾好了,二舅母的爸爸才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收,收拾好了。我老伴她...她怎麽了?”

她對著那老頭禮貌的喊了一句:“老太,我是孟孟,二舅四妹妹的侄女。”

他恍然道:“你是孟孟?哎呀,你小時候可是來過我們家的,那時候天天在我們村子裏跑呢,雖然才住了半個月可是我們可歡喜呢,後來你就走了再也沒來過,沒想到今天還能看見你!”他眼神變成了欣喜,夢遙哥察覺得出來他是真高興。

“對啊,那時候和大表哥大表哥經常在門外和村子裏的小夥伴一起瘋。”她笑了。

他歎了一口氣:“過去多少了喲。”

那剛開始還吼她的大叔一聽是孟孟馬上走了過來:“你是孟孟?還記得我嗎?我是石舅舅啊!你小時候來的時候是我去接的你,你被村子孩子欺負的時候還是我出手打的那孩子跟你道歉的呢!”

夢遙哥笑了:“記得,就因為這件事情,後來你還和那孩子的家人吵了一架。”

他哎呦哎呦的拍著腦袋:“你長大了,漂亮了,也厲害了。”他好像在說剛才的事情。那邊有老太的孩子也想過來誰知道卻忽然聽到一聲沉沉的咳嗽聲,立刻將屋子裏再次炸開了。

尤其是二舅母著急的上前就將老太抱了起來:“媽,媽,還記得我是誰麽?媽?”

那老太太雙眼迷迷的,一睜眼看到二舅母笑了:“小四。”

“媽,你嚇死我們了。”

“奶奶!”崔執和崔冉也趕緊走了過去。

石舅舅和幾個兄弟姐妹都圍了過去,流著淚喊媽媽。老太爺抹著眼淚,以前這些孩子從來不會一起圍到老人的麵前,或許有的東西就是在失去後才知道多麽的珍貴。

她一個一個喊著這些人的名字,哭著:“我剛才做了個夢,夢到自己還沒等到你們就死了,還看到小四一直哭著在點長明燈,有個人拉著我非要帶我走。我不想走就一直吹那個長明燈,讓小四點不著。”

一屋子的人詫異的抬頭看向了夢遙哥,尤其是二舅母看了她一眼馬上回頭:“媽,那你是怎麽回來的?”

“我就看見有個女孩子將你拉了起來說別點了,她渾身上下都是光,我怕就退到了牆角,就發現那個女孩子拿了一個罐子把我收了進去,再睜眼的時候我就看到你們了。”

崔執一把將夢遙哥拉了過來:“奶奶,你看到的是不是她啊。”

她迷蒙的雙眼一下子清楚了:“就是她,就是她!”

她對著老太太笑笑:“老太,我是孟孟。”

“孟孟?”她情緒一下子高了喊了一聲。夢遙哥趕緊將她從二舅母的懷裏拉了過來,手在一邊的石子上猛的劃了一下,鮮血迸濺了出來,她快速的在老太太的眉心上畫了一道橫,然後在她腦門上猛的一拍。

“她魂太弱了,這房間裏麵不幹淨,趕緊將她抱出去。”

崔冉哎了一聲立刻將老太太抱到了院子裏。

夢遙哥皺著眉頭看著老太太,誰知道忽然看見一道黑色的影子站在崔冉的身後猛的伸出了手要去拉老太太的手臂。

她眼睛一瞪立刻抄起了一邊早就折好的柳條抽了過去,崔冉被莫名奇妙抽了一下疼的哇哇大叫:“表妹,你幹嘛呢!”

她一把將人拉了過來:“22到四十的男丁都出來,將崔冉和老太太圍在中間。”

石舅舅和崔執趕緊站了出來,他兩人這一站後麵立刻就有男丁上來將崔冉和老太太圍住了。

“來了月事,身體不順或是有疾的全部出去。”

二舅母看了一圈就見兩三個女人全都出去了。

她看著差不多了才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擅自帶走陽壽未盡的人與你作伴,於情於理都非常不合。”

她剛說完一邊小院子裏忽然傳來了水龍頭發水的聲音,將一個院子裏的人給嚇到了。

“你死的怨應該到地府閻王那裏訴苦,何必上來遭禍其他人。十閆殿總歸有一處要管你,你何必遊遊****的。”

“這樣好了,我這次回來,什麽東西都沒帶,身邊的人也都不在,也不方便動手。我們各退一步好了,我幫你查清你的死因順道幫你進入地府投胎轉世,你放過我老太這一家可行?”

“你也別和我談條件,說到底你也不過是遊魂厲鬼一隻,我好聲好氣和你平等談條約,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隻能和你打起來。”

她話音落完好一會兒水龍頭的聲音忽然消失了。

“把老太太扶起來吧。”她眉目皺的很深。門外二舅母聽到屋子裏麵沒聲音了趕緊推門進來,著急的上前將老太太給扶了起來。

“媽。”

老太太搖搖頭感激的看向了夢遙哥:“謝謝。”

她搖頭:“現在謝有點太早了。”

二舅母趕緊將人扶到了一邊的椅子上,這才緩了一下心情站了起來:“孟孟,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媽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將老太爺扶上了一邊的凳子上。

石舅舅帶著崔執和崔冉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其實在之前野餐的地方我手中拿著的水瓶滾下山坡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

“之後再來到老太的家裏,並沒有任何的不同,非說讓我起疑的地方就是從舅母你點不著長明燈開始。長明燈是人死後照亮去路的長燈,可是老太的燈卻一直點不亮,那就隻有兩個可能,那就是老人不想讓長明燈點亮。因為一旦點亮長明燈她就必須離開這裏,所以她不想離開。還有另一個可能就是,被點長明燈的人根本就沒有死,包括她的靈魂也並沒有離開這裏。”她看向了老太。

老太笑了:“我當時隻是不想走,所以就一直吹一直吹。”

她繼續:“那個時候我看見站在老太身邊的還有一個影子,不同的是這個鬼魂明顯就是死了很久很久的那種。一旦遊魂野鬼成了小小的氣候開始勾人魂魄的時候那就成了遊魂野鬼中的厲鬼,她想帶走老太的靈魂,可能是想借屍還魂也可能是一個人太寂寞了,想找個人一起想辦法投胎轉世。總而言之,無論是出於惡意還是出於善意,這種做法都是違反陰陽兩界法則的。”

她轉過了身體:“我這次回來不適宜大動法,國道這邊的運勢已經開始慢慢的往好的趨勢開始變化了,如果我大動出手的話國道的運勢就會一變再變。所以剛才我和他談了個條件,找出他死亡的原因,並且替她找回屍骨同時送她入輪回。”

“你再開玩笑嗎?這不是在拍電視劇或是電影。”崔冉翻了個白眼:“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實。”

石舅舅也點頭:“小冉說的對,這個事情太難了。你之前也說了他死了很久很久,我們都是普通人辦不到的。”

二舅母也低下了頭。

夢遙哥理了理衣服:“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什麽都不做的事情,隻要願意什麽都可以做,包括...殺人,放火,犯罪,然後洗白繼續做人。”

她的比喻就像是炸彈一樣將幾個人的思想給炸的崩塌了。

崔執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你這個比喻讓人沒辦法接受。”

“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快點找出他死亡的原因,以及地點,來龍去脈,還有她是誰。”

“這是個難題。”石舅舅歎了一口氣。

夢遙哥淡漠道:“難題就是要去想辦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