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栗子燒肉

——全城?!

李景楠早已出城,搜遍全城如果找不到人,他會不會起疑?

華輕雪臉都白了,下意識就拒絕:“不敢勞煩千戶大人……”

“難道你不擔心妹妹?”祁連琤斜眼晲著她。

華輕雪隻覺得他的神情好似知道了什麽,背後逼出一身冷汗,艱難回道:“擔心……是擔心,隻是這種家務事,不敢讓千戶大人勞神……”

“隻是順便的事罷了。”祁連琤懶洋洋的倚著桌沿,說著,“正好最近在抓捕的嫌犯和你妹妹差不多年紀,說不定哪一天就把你妹妹當犯人抓了呢?”

華輕雪聽著他說的話,心驚肉跳!

她甚至懷疑這人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抓捕太子的事,普通百姓並不知情,隻能從遼兵嚴密的搜捕行動中得知遼兵又開始抓人了,現在祁連琤卻直接告訴她,要抓的人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換做任何一個人聽了,都會感覺奇怪吧?!

他這是在試探她嗎?

華輕雪咬了咬唇,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低聲回道:“小妹頑皮,也許是跑去哪個親戚家裏躲起來了,我這些天再托人找一找,會找到的,就不麻煩大人了……”

祁連琤慢悠悠說道:“是啊,城門都已經關了,你妹妹能跑到哪裏去呢,隻要在這城裏頭,遲早有一天會找到的……除非,她壓根就不在城裏了,你說對不對?”

華輕雪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得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

她幾乎可以肯定,祁連琤一定是在試探她!

他為什麽會試探她?……難道,他早就起了疑心?

華輕雪心裏又是惶恐!又是慶幸!

惶恐是因為祁連琤這人實在太過聰明!狡猾而敏銳,叫人防不勝防!

慶幸是因為李景楠已經出城了!如果再多呆幾天,恐怕真會被人抓住!

“怎麽不說話?”祁連琤忽然出聲問。

“我……我隻是在擔心……”華輕雪心裏又慌又亂,拚命想著借口,“萬一在城裏找不到妹妹,該怎麽辦……”

祁連琤定定看著她,一會兒,驀然一笑,“是啊,如果城裏找不到,該怎麽辦呢?”

華輕雪垂著頭,不敢抬頭,也不敢搭腔。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

祁連琤見她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沒有難為她,隨意擺了擺手,道:“行了,這兒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華輕雪如蒙大赦!麵上不敢表露半分,仍木著一張臉,小心翼翼退出去——

一出門,她立即鬆了口氣。

不敢再多停留,生怕祁連琤又想起什麽要問的,她趕緊拉著板車離開衙門!

車輪子飛快的從地麵碾壓而過,咕嚕嚕發出幹啞的聲響。華輕雪一路疾步匆匆到了酒樓,心裏的驚惶才總算平複了一些。

她把板車還給了酒樓,滿腹心事的回家去,暗自安慰自己:也許是她想多了呢?他沒憑沒據的,說不定隻是想詐她一下,隻要她別先露了怯,別心虛,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畢竟,他沒有證據,不是嗎?

起疑心也僅僅隻是因為年齡近似,可這樣的小孩子,任丘城裏多了去了!

至於所謂的太子畫像,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華輕雪邊走邊想,直到麵前堵上一麵人牆,才回過神來。

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見傅廷燁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正定定看著她。

好吧,其實她壓根不知道傅廷燁的神情是不是嚴肅,因為他的胡子實在太旺盛,根本看不出來……

反正他每天都是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你今天去哪了?”傅廷燁望了望她身後,問道。

傅廷燁的動作也許隻是警覺的習慣,卻讓華輕雪心中一驚!

因為她立即意識到,自己多麽馬虎大意!如果祁連琤剛才是故意放自己走,然後悄悄跟蹤想要找到太子的行蹤,那傅廷燁和她的住處豈不是暴露了?!

“我被跟蹤了嗎?!”華輕雪扭頭往自己身後張望,同時驚慌失措的問道。

傅廷燁皺眉,“沒有。”

華輕雪緊繃的神情這才一鬆,輕輕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回道:“我今天去了一趟衙門,把遼兵那些衣服送過去了。”

她直接略過自己在衙門被性騷擾,想到祁連琤那些詭異的問話,到底心中不安,低著頭將傅廷燁拉進門裏——

傅廷燁蹙著眉看著自己被女人拉住的袖口。

他正想要提醒她所謂男女授受不親……華輕雪卻已經鬆開,本轉身關上院門,上了門栓。

她一臉緊張的看著傅廷燁,說:“我在衙門遇著一個遼兵,這個人原來見過太子,當時被我謊稱太子是我妹妹糊弄了過去,可是剛才……他跟我說了幾句話,我總覺得他好像懷疑上我了。”

傅廷燁的目光頓時銳利,沉聲道:“他說了什麽?”

華輕雪便把在衙門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告訴傅廷燁,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麽,還拿出祁連琤送的凍瘡膏給傅廷燁看。

“他還給了我這個,讓我每天晚上睡前敷一次。”華輕雪惴惴不安的問,“他會不會查出來什麽?”

傅廷燁握著那瓶凍瘡膏,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華輕雪,暗自歎息,忽然莫名的有些心軟……

一個女人,能和遼兵周旋之後安然回來,已是不易了……何苦再難為她?

這麽想著,語氣也柔和了些許,“你不用太擔心,他隻是在詐你而已,既然你說那人剛剛升至千戶,這官位還沒坐穩,除非證據確鑿,不然他哪裏顧得上查你?”

傅廷燁說著,把那瓶凍瘡膏遞回去。

華輕雪伸手接過來。

傅廷燁有意的注意了一下她的手,以往不曾留心,今天見了才覺得觸目驚心。

傷兵營裏比凍瘡更可怖的傷口他也見過,從未有過什麽感覺,可是偏偏華輕雪這一雙細皮嫩肉的小手上布滿紅腫開裂的口子,卻讓他覺得眼中刺痛。

“這藥確實是好藥,這一點他沒騙你。”傅廷燁說道,“這幾日暫時別沾水了。”

華輕雪微微笑了笑,心裏有些不以為意。

怎麽可能不沾水?每日洗漱,刷鍋洗碗,洗菜煮飯,哪一點不沾水?

頂多做事的時候小心些也就是了。

不過到底是回了家,心情完全不同了,也許是因為傅廷燁在的關係,比之剛才在外麵,現在的她安心了許多。

華輕雪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問:“今天想吃什麽?柴房裏那些栗子放著也是可惜,不如用來做栗子燒肉吧,將軍……呃,不是……相公,吃過栗子燒肉嗎?”

傅廷燁低聲回道:“隨意。”說罷,走到井邊彎腰打水。

於是華輕雪就真的去琢磨怎麽做栗子燒肉了。

過了一會兒,傅廷燁聞到廚房裏飄出來陣陣肉香,伴隨著栗子獨特的香氣,聞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他很是詫異的往廚房看了一眼,裏麵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在忙前忙後。

這幾天他不是沒吃過華輕雪做的飯菜,對她的廚藝也有個大概的了解,坦白講,也就屬於那種能把食物煮熟的程度,根本不能奢望味道如何,不過傅廷燁不挑食,再加上,華輕雪並非他請來的廚娘,所以他沒想太過苛責她。

隻是沒想到,華輕雪真的會做栗子燒肉。

也許現在言之過早,等她做完再看看吧……

等華輕雪端著一盤香氣撲鼻的栗子燒肉擺在他麵前後,傅廷燁嚐了一口——

味道極好!

他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心聲:“你怎麽會做這個?”

華輕雪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傅廷燁,“剛好記得栗子燒肉的菜譜,照著菜譜做就很簡單的。怎麽樣?好吃嗎?我剛才在廚房嚐了一口,感覺好像還不錯!”

傅廷燁頷首,“嗯,不錯。”

華輕雪開心的笑起來,與大家閨秀掩唇輕笑的含蓄不同,華輕雪笑起來特別……特別明媚,就像冬日裏乍暖的春光,給人一瞬間的驚豔。

傅廷燁有一時的失神,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特別開懷,仿佛能引得其他人也跟著開心似的……

——砰、砰、砰!

突然急促的拍門聲驚醒了飯桌前的兩人!

兩人不約而同朝院門看去,拍門聲還在繼續,又急又重!伴隨著遼兵大喇喇的囔囔:“開門!開門!例行搜查!”

傅廷燁朝華輕雪使了個眼色,自己起身往屋裏走。

華輕雪知道他應該是要去“裝扮”自己,便深吸一口氣,往外走去。

她怕傅廷燁時間不夠,特別放慢了腳步,可是遼兵的拍門聲越來越急!木頭門板不斷發出哐哐聲響,仿佛隨時就會被他們撞開似的!

華輕雪一打開門,為首的遼兵就用蹩腳的官話朝她吼道:“大白天沒事關什麽門?!是不是窩藏了嫌犯?!”

隨後不管不顧一窩人衝進來!又像上次似的胡亂搜刮破壞!

這些人不像士兵,更像土匪!隻要看中哪個地方可疑,就一頓打砸!接著又極快的離開,轉戰下一戶人家。

留給華輕雪的,便是一個仿佛被狂風驟雨肆掠過的屋子。

她歎了口氣,回到堂屋,見桌上的栗子燒肉隻剩一個空盤子,心情越發鬱結……

難得做菜成功一次,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吃兩口就……

這時,傅廷燁從裏屋出來,看了眼桌上的盤子,安慰她:“家裏栗子還很多,再做一盤也就是了。”

華輕雪對男人的冷漠理性早已習慣,隻是有些失落的端起盤子,喃喃道:“可是已經沒有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