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看著麵前的辦公桌, 本應該堆滿資料文件的桌子,此時被一堆食盒,還有一個鑄鐵鍋給占據著。

食盒裏擺放的東西, 倒也不是什麽不能吃的存在。

相反, 無論是誰, 在看到食盒內的料理時,都可以感受到製作者的用心。

剝好的鬆葉蟹被整齊地擺放在碎冰上, 散發著絲絲寒氣, 醬油、芥末之類的醬料也早已準備妥當。

天婦羅、鰻魚飯、味噌湯, 手握、刺身等各種食物在桌子上一字排開, 最旁邊甚至還放有焦糖布丁、和果子之類的飯後甜品。

桌子上最奇怪的, 還是在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壽喜鍋……

“這是——?”看著這明顯遠超個人食量的餐品, 他表情不變地把目光從桌子上移開, 轉而看向一旁安靜站著的少女, 等待著她的回答。

少女就是成功混入太宰負責部門的玩家——隱匿的飯團。

“您的午餐。”飯團小聲說道。

她此刻緊張極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太宰先生這麽近, 骸塞那次是多人見麵會,所以不算。

為了緩解這種寒毛聳立的緊張感, 飯團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試圖讓疼痛來讓她冷靜下來。

失策了,早知道見到太宰先生後她會這麽緊張,疼痛感就調的高一些了。

現在捏手指根本毫無作用,除非來人把她腿打斷,不然根本不會有非常刺激的疼痛感。

太宰先生為什麽不說話……?

難道說桌子上這些他都不喜歡嗎?

飯團沉思, 眼睛掃過桌子上擺放的全部食物。

等等!

她明白了!

坐在沙發上的太宰, 就這麽看著明明他一句話沒說, 臉上表情卻三番五次變化, 最後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上的飯團。

隻見飯團一臉羞愧的,從一旁的盒子中掏出來一個無菌蛋,動作生疏地磕進一個空碗中。

“真是太抱歉了,太宰先生,我忘記壽喜鍋需要搭配無菌蛋!”

…………

太宰張了張嘴,又閉上,難得感覺到了一絲頭痛。

這已經不是錯覺了吧?

飯團看向他的眼睛裏那熾熱的感情簡直要把太宰給烤化了。

不太妙啊。

他麵前這位小姐,絕對是和芥川同樣屬性的存在!森先生把人暗地裏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看他熱鬧吧?

……

既然還有空看他的熱鬧,想必森先生的工作一定很清閑。哪裏有屬下忙得團團轉,老板卻隻顧得看熱鬧這一說?

是時候給森先生找點事幹了。

太宰愉快地做出來決定,找一些玩家來增加森先生的工作量好了。

至於現在,先把人攆走,等下再叫人把桌子上這些東西全部清理走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太宰的語氣極為敷衍,甚至沒有給桌子上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個眼神。

太宰這漫不經心的模樣讓飯團警覺,她突然想到了動漫裏,太宰和敦第一次相遇時,太宰明明說肚子餓了,結果到了餐廳後,卻隻有敦在瘋**飯,太宰的麵前單單放了一杯水,什麽吃的都沒有。

她用著自以為隱蔽的目光,把麵前的太宰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實很瘦,一副不好好吃飯,天天熬夜通宵,身體很差勁的樣子。

說起來,這遊戲的人物建模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吧?

不管了,還是要盯著太宰先生把飯吃完才對!這時候,什麽不擅長和人溝通,沉默寡言的人設全都遠離她了。

“不如您先用餐吧。”飯團說完,頓了頓,又極其虛情假意的問道。

“是這些不合您的胃口嗎?”

她已經看透了,並不是飯菜不合胃口,而是太宰先生單純的不想吃罷了。

…………

這孩子怎麽和芥川一樣倔?

“先放著吧。”像是忍耐著,又像是喪失了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趣,太宰神情懨懨地擺了擺手。

太宰的話讓飯團徹底冷靜下來,剛剛那些緊張感在此刻全部消失殆盡。她開始絞盡腦汁的,找一些讓太宰現在就吃飯的理由。

“太宰先生,您已經有段時間沒進食了,長時間不吃東西您的胃是會出問題的。”

“您的身體還是很重要的。”

小狗汪汪汪的叫聲已經讓太宰難以忍受了,他甚至還幻視了麵前的少女在瘋狂地搖著尾巴。

太宰露出笑,帶著些許惡意,鳶色眼睛裏暗色加重,周身的氣質也隨之變得危險起來,辦公室內的空氣仿佛就此凝固住了一樣。

他輕輕地說道。“難道你要違背我的命令嗎,隱君?”

飯團整個人一顫,身體快過大腦,單膝跪在地上,心髒被什麽東西緊緊攥住,呼吸也隨之變得吃力起來。

和上次在骸塞的情況一樣,太宰先生身上濃鬱的壓迫感,讓這個從小到大,見過最威嚴的人就是教導主任的小姑娘,根本無法承受得起。

好恐怖,要死掉了……

飯團抿了抿嘴,恭敬地低下頭,賭上她宰廚最後的倔強,顫抖著聲音回答道。

“並沒有,屬下…隻是擔心您的身體。”

…………

辦公室,兩人在無聲的對峙著。

不大的空間內,隻有沸騰的壽喜鍋翻滾冒泡的聲音。

看著咬著牙,恐懼中還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的小姑娘,太宰突然感覺一陣索然無味,出聲打破了這片空間內的詭異的氣氛。

“隱君,你想要的是什麽呢?”

被提問的飯團頭埋得更深了,作為一個狂熱宰廚,她的願望其實很簡單。

“能一直注視著您,這就夠了。”

隨著飯團話音落下,空間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太宰臉上的表情幾番變化,最後定格在了嫌棄。世界意識帶來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屋內二人的注意力被迅速吸引了過去。

“進來吧。”太宰簡單地命令道。

聽到同意後,一名員工推門走了進來。對著太宰恭敬地說:“太宰大人,您前兩天帶入組織的芥川君和黑蜥蜴的瑪麗小姐剛剛打起來了,並且拆掉了一整條走廊。”

“目前中原大人已經製服他們二人,並把他們扣押到了禁閉室。”

………

直到此刻,太宰才忽然意識到,世界意識給自己挖的坑有多大。

祂究竟在所謂的遊戲宣傳頁麵上寫了什麽?高維度都是一群這樣的人真的沒問題嗎?

要不用權限把飯團和瑪麗都踢出去好了,不,應該把所有狗都踢出去。太宰冷漠地想,有時候活一千年倒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太宰問:“他們打起來的原因是?”

“呃……”那名員工支支吾吾起來,語氣有些尷尬。

“好像是瑪麗小姐玩弄了芥川先生的感情。知道真相的芥川先生惱羞成怒,就在訓練室對瑪麗小姐大打出手。”

還跪在地上的飯團猛回頭,瞳孔巨震,什麽?誰?這個員工口中的瑪麗,是她認識的瑪麗嗎?芥川是她知道的那個芥川嗎?

飯團抬起頭,發現太宰似乎也被這極具衝擊性的消息給震驚到,呆在了原地。

她悄咪咪地打開了世界頻道,想看看能不能吃上新鮮的瓜,如果不能就私聊問問好了。

起碼她在港口黑手黨這段時間裏,沒有聽說過其他叫瑪麗的人。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芥川,他玩不起!

點進世界頻道,飯團就被瑪麗發出來的消息糊了一臉,她往上翻著曆史對話。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兄弟們,你們有人想舔中也嗎?

[世界頻道]八角:樓上是住港口黑手黨是嗎?怎麽誰都能見到?想見誰見誰?

[世界頻道]闡釋者: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聽起來是很受歡迎的角色,發出來讓我康康!

[世界頻道]肥嘟嘟左衛門:中也?!這不是我老公嗎?發出來讓我康康!

[世界頻道]馬猴燒酒:你是沒有自己的老公嗎?為什麽叫我老公老公?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視頻]

飯團點開視頻,鏡頭晃動得非常厲害,是仰拍的角度,拍出來的中也這麽看著還挺高。

不過這個視角和這個抖動情況……瑪麗這是在幹啥?

[世界頻道]旗木五五開:這個視角,你在幹什麽啊!!!

[世界頻道]東山高臥:?

…………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不要刷問號了!我是被中也拎著去關禁閉。

[世界頻道]八角:你幹了什麽,居然還讓中也親自去扣人?你和芥川都幹了什麽啊?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事情還要從我答應芥川,把他拉到太宰的後援會開始說起。

看到這個太宰的後援會,飯團隱約感覺到了不妙,她抬頭看了看臉上陰晴不定地太宰,還是放棄了掏出手機查看的衝動。

她繼續翻著世界頻道,看著事情的後續。

[世界頻道]核彈劍仙:關鍵字警覺,太宰後援會?

[世界頻道]宇智波葬愛:咱老公的後援會?我怎麽不知道?

[世界頻道]東山高臥:拉我拉我,我也要進去!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你們先去在遊戲裏搞個手機吧,建好社交賬號後我拉你們。

[世界頻道]瑪麗·夢蝶·紫雪·夢淚·殤:問題就出在後援會上。

*

話說出口,直到芥川掏出手機的時候,瑪麗才反應過來,她和玩家們使用的群聊是係統群聊,身為NPC的芥川根本無法加入。

但這根本難不倒瑪麗。

早在好幾天前,瑪麗就和飯團組建了港口黑手黨の太宰專屬後援會。

她們兩人還專門建了一個群聊,想著日後,能把港口黑手黨的底層員工都拉入群聊。

隻是沒想到第一個進群的人會是芥川。

兜兜轉轉還得是你啊。

芥川看著算上剛加入的他也隻有三人的群聊:…………

“竟然感愚弄在下。”濃鬱的殺氣幾乎要化為實質,黑色的外套再次化為一縷縷布條向瑪麗刺去。

瑪麗被這刺骨的殺意嚇得一激靈,隨後使用了她百試百靈的絕技。

——你給路噠喲。

她整個人彈了出去,開始往外逃去,這個時候,所謂的拆遷賠償已經不重要了!

沒有什麽比她的練級更重要!

最後的結果也顯而易見。

她在前麵一路跑,後麵芥川在一路追。

偶爾她還能聽見一些躲得遠遠的,底層員工的議論。

“這個小姑娘不是太宰幹部的粉絲嗎?芥川是太宰幹部前兩天帶回來的,該不會他們兩人在為了太宰先生爭風吃醋吧?”

不要胡說!盡管事情發展到現在,可能真的有一絲太宰先生的原因,但絕不是什麽爭風吃醋!

瑪麗在心裏哀嚎,她好不容易為太宰先生經營起來的名譽啊!

“什麽?他們兩個人打起來的原因是爭風吃醋?”

“啊?他們兩個人有一腿?”

逃跑中的瑪麗瞳孔巨震,果然她不應該小瞧任何一家公司員工的八卦能力。

哪怕這家公司是傳說中的港口黑手黨。

這造謠能力,恐怖如斯。

一時間,瑪麗不知道是該慶幸太宰先生被摘了出來,還是應該跳腳反駁,她才不願意和芥川有感情謠言!

*

當謠言一路傳到港口黑手黨所有人的耳中時,他們兩人打起來的原因已經是,瑪麗是個感情騙子,試圖通過騙取芥川的感情來接近太宰幹部。

被欺騙感情的芥川異常憤怒,就對瑪麗大打出手。

在世界頻道看完全套過程的飯團:……

“先關著吧。”太宰開始思考,為什麽前兩天會覺得芥川還可以,就把他帶回來港口黑手黨。

“損失從這倆人的工資裏扣,利息按照百分之十來算。”

“是。”

“你也下去吧。”那名員工離開後,太宰看了一眼還待在辦公室裏的飯團說道。

明白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隻會掉好感後,飯團起身離開,在關上門之前,她對著太宰說道:“太宰先生,您記得吃飯。”

想著就此結束吃飯這個話題的太宰歎氣,他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食物,最終還是拿起了筷子。

……少吃一點好了。

*

天色漸晚,街道上陸續亮起燈。

整座城市沒有了白日的喧囂,變得寂靜起來。

自從世界意識和他合作召喚來高維度靈魂後,這是他第一次翻開書。

在已經扭曲得不像樣,已經即將獨立出來的世界裏,書已經失去了可以通過窺探平行世界,來推算自己世界未來的這一特殊用處。

而現在,書唯一的作用是——

“呀,你居然還活著啊。”

這是一個黑暗而壓抑的房間。

房間內,不論是地磚還是牆上的壁紙,甚至就連天花板也是純黑的顏色。

一眼看去,就能感覺到房間主人的沉悶和陰鬱。

說話的人,是一位帶著紅圍巾的年輕男人,男人坐在一個殷紅色的沙發上,他渾身上下隻有黑與紅兩種顏色。

男人的膚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在紅圍巾的襯托多了幾分病態的羸弱。

此刻,男人對著太宰露出了冷淡的微笑。

太宰緩緩地朝著男人走去,男人隻是慢吞吞地放下握住的鋼筆,合上手中已經批改完的文件。

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太宰走到他的麵前。

太宰黑色靴子踩在柔軟的斯法罕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像一隻靈巧的貓。

幾秒後,太宰站在男人的辦公桌前,兩人極為相似的鳶色眼睛裏,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他們兩人麵對麵,宛如一對雙生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坐在沙發上,帶著紅圍巾的太宰治看起來更為陰鬱、瘦弱,他眼下的青痕已經嚴重到會讓人有:這個人是不是從不睡覺?這樣的疑惑了。

姑且把這位帶著紅圍巾的太宰治稱為首領太宰吧。

兩人就那樣安靜的對視了兩秒,隨後極其默契的,同時把頭瞥向一邊,一副不想再看對方第二眼的模樣。

眼睛裏對彼此的嫌棄,已經多到溢出來。

“是啊,我還活著,畢竟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在計劃完成之前,我是不會死去的。”太宰毫不客氣的,坐在對方的辦公桌上,甚至極為惡劣地把桌子的文件一個不落全部掃到了地上。

首領太宰毫不生氣,隻是安靜地看著太宰這說得上是無理取鬧的行為。

“該不會真的有人在夢裏也要批文件吧?”太宰陰陽怪氣地說道。

“是啊,怎麽可能真的有人在夢裏批改文件。”首領太宰勾起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那些散落一地得文件全部消失不見。

“你的世界,在一個月前就無法觀測了。”沉默兩秒後,首領太宰移開視線,語氣平淡的,說出了他以為太宰死去的原因。

無數平行世界裏,隻有他們兩個太宰治持有書,並觀測著其餘的平行世界。

一般平行世界無法被觀測的原因隻有兩條。

1.世界毀滅了。

2.這個世界中的太宰治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