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還真是難纏

他便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

那個時候,肖掬月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也是不吃不喝的。

他也是這樣子一勺一勺地吹涼著粥,送到她的嘴裏。她也是一粒沒有吃進去,結果全部都灑了出來。

就那樣,整整三天。

醫生說,她要是再不吃的話,恐怕就得住院打營養液了。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麽痛苦,多麽擔心。好像現在都已經忘記了那種痛。太久遠了。

後來,他就是那樣強迫她吃,忍著不舍,狠狠地掐著她的下顎,強行將粥灌進她的嘴裏,看著她咽下去才鬆手,每頓粥都是那樣。多少次,她被灌進了鼻子裏,嗆得吐了一地。多少次,弄得被子地毯到處都是,他從來都沒有嫌棄。她吐了,他就再喂。直到她不吐為止。

也許是老天眷顧他,她終於算是吃了。可是,每頓飯都是這樣,他也被折騰得筋疲力盡。

而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那時一看到自己就嚇得躲在床角,或者藏到櫃子裏,藏在門後,生怕他喂她粥一樣,那眼神中的恐懼,他現在想起來都渾身冰涼。

是的,後來,他想了一個辦法,自己先吃,然後嘴對嘴地喂她。

看著肖掬月艱難地喂著江雨晴,其實就是無用功。她喂的粥是一點兒都沒進入江雨晴的口中。

一個妙齡的女郎,貌美如花,如今變得瘋瘋癲癲,癡癡傻傻,說起來也真是讓人心生憐憫。

“來,我來吧!你這樣就是喂到天黑,她也吃不上一口。”季宇凡倒是狠不下心不管她。

肖掬月的手緊緊攢住碗,這一刻,她是有些懊惱,暗罵自己不爭氣。卻真的是沒有法子。

站起身,撤到一旁,將碗遞給他。

江雨晴許是知道季宇凡的厲害,在看到他拿著碗之後,立刻便糾緊了身上的床單,拚命往床裏挪,嘴裏還依依呀呀地,說不清楚,卻是恐慌至極。

肖掬月看到她的反應,心中一喜,連忙說道:“她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反應。這是好事情。季總,江雨晴一定會好的。”

她有些激動,想要上前幫忙,卻看到他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你……季總,怎麽了?”

“想知道,六年前,你像她一樣不吃不喝的時候,我是怎麽做的嗎?”季宇凡眸光一沉,似乎是在回憶著十分久遠的事情。

“啊?”她聽他提起過,她曾經因為抑鬱症不吃不喝,但是他沒有告訴過她到底是怎麽讓她吃飯的。

原來季總說的方式就是這樣的。她的心突然就是一陣疼痛。不應該是嫉妒。似是看到了季總六年前哺喂自己的時候。

她將江雨晴的身子放倒,讓她躺下休息,吩咐了王姐幾句,然後便走了出去。

四處找尋季總,卻發現他站在陽台上,一隻手抄在褲兜裏,另一隻手上夾著煙。那背影卻是越發讓人心動。

“季總。”她喊他,然後走了過去。

季宇凡抬起手,將煙送入口中,狠狠吸了一口,一下子就下去了三分之一,然後噴薄而出,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謝謝你,季總。”她小聲地呢喃。說起來,還是她攬了江雨晴這個差事,去要季總來犧牲幫忙。她自己信誓旦旦地要照顧江雨晴,卻是給季總帶來了麻煩。

“哼。”像是從鼻子裏衝出來的一個字。

她也知道自己此時也沒臉見他。於是,躡手躡腳地就走到了他的身後,抱住了他的手臂,將小臉貼在他的背上。

他身子一僵,生怕手中的煙頭燙到她,連忙就熄滅了,扔在了煙灰缸裏。

“季總,對不起。謝謝你六年來對我的照顧。”她想到的是她自己。季總是怎樣照顧那個不吃不喝又固執得可以的自己的?

六年前,她的情況比起江雨晴來,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季宇凡輕歎,然後轉身,捧起她的臉,輕輕烙下吻。在她的眼睛上鼻子上,還有臉頰上……

“季總,等江雨晴好些了,我們就去美國。”她說的話是給自己聽的。

季宇凡卻是不受她魅惑,有些冷淡地說道:“她要是不好呢?”

肖掬月躲閃的眼神泄露了心底的秘密,那就不走了是嗎?

“月,你確定她的病情能夠治好?”季宇凡問。

肖掬月搖了搖頭,不敢確定:“季總,我不是神仙,不能保證她的病情能好。但是,她如果去了精神病院,一定會壞那是肯定的。”

“那你這樣,就不怕她傷害你嗎?”

肖掬月笑了:“季總。患上這種病的人是不會傷害人的。她不自殺就已經是萬幸了。季總,你能不能……對她好點兒?”

“怎麽好?”他推開她,眼神犀利,透著不耐煩。

肖掬月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絞動著衣服下擺:“季總,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從心理學這個角度看。江雨晴對你還是有反應的。起碼,她知道要躲著你,知道害怕,知道對你做出和對我們不一樣的反應。這就是奇跡了。如果你能經常跟她呆在一起,我想,她一定會很快康複的。”

“肖掬月,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他的話說的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肖掬月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她知道,知道自己腦袋壞掉了。但是,她想得更多的是,讓江雨晴恢複健康。

越過她,季宇凡頭也不回,冷冷地走入客廳,然後她聽到了門從外麵摔上的聲響。嘴角微微癟了一下,她想要哭,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小姐,季小姐!先生?”王姐突然大聲喊道。

肖掬月連忙跑了過去:“怎麽了?王姐?”

“哎呀,季小姐呀,不好了!江小姐她,你快進去看看吧!”王姐愁眉苦臉的,急得團團轉。

肖掬月連忙就衝進了江雨晴的臥室,就看到江雨晴大頭朝下,雙手拄著地,雙腳高高擎起搭在牆上,就這麽吊掛金鉤的樣子。表情木訥,臉上因為倒掛充血,紅得很。波浪卷發披散著,垂到地上,實在有些讓人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