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頂天立地
這是一場，誰也說不上來的，不知是好還是不好的交流會。
大多時候，都是方寸自己在自說自話，把全聖城大小妖怪們全都說得一愣一愣的，偶爾甚至還能感覺到腦門一熱一熱的。
以往，誰也沒有見識過這番場景。
在所有妖怪固有的印象裏，當一條真龍垂首浮雲間，看著下方的生靈時，那應該是他行使真龍至高無上的權威之時。
哪裏會想到，一條真龍探首浮雲間，然後和全城妖民喋喋不休地暢想著他們的未來，這對所有妖來說，都是一種顛覆。
隻是，誰也不知道，這種顛覆，是好還是不好。
大家隻知道，這條真龍，與許多先輩們所說的真龍，真的很不一樣，那崢嶸的頭角，居然沒有給人猙獰的感覺。
隨著他的喋喋不休，甚至讓人生出一種親近感。
直到陳采兒的出現，她的人類身份，讓一些心裏頭鄙視，甚至是仇恨人類的妖怪，心裏頭變得極其不舒服起來。
“陛下，小妖覺得，那些弱小的人類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浪費靈氣，他們弱小無能，膽小懦弱，在每一座聖城，都是肮髒無恥的代名詞，像這樣的臭蟲，小妖覺得，應該將其從這世上清理幹淨……人類再厲害，又如何能比得上我們妖類？”
聽到這樣的話，陳采兒不由目瞪口呆。
方寸也有些愕然，他知道，在這妖怪的世界裏，像這種歧視人類的妖怪，其實還是有不少的。
別說這樣的世界，就是方寸前世所在的世間，那些個自詡文明自由的國家，同樣是人類，可歧視其他種族的情緒依然存在。
更何況是這種人類與妖怪混雜，完全是兩個不同種族的世界了。
在九洲天下那邊，人類就有不少看不起妖怪的。
那邊的妖怪處在弱勢群體，是以一些妖怪會因為自己妖怪的身份而自慚形穢。就如同大荒妖地上的人類一樣。
他們也會因為自己的弱小，因為自己不是妖怪，而常感到絕望。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小妖站出來，當著他的麵，直接說大荒妖地上的人類不應該繼續存在下去。
這可是一個族群啊！
即便在這大荒妖地上，這個族群的人口不多，但是每一座聖城內存在的人類，至少也是數以百萬計的。這還沒有加上那些半妖，若是加上那些半妖，這個數量就要翻上三四倍了。
也就是說，一座聖城之中，至少有四成是人類和半妖組成，剩下的六成，才是大小妖怪。如果真像這個極端仇視人類的妖怪所言，那麽一場屠殺下來，可就真的血流飄櫓了。
而且，真要那麽幹的話，大荒妖地的太平日子，也就完了。
人類雖然很弱，在這大荒妖地是弱勢群體，可是他們和半妖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許多半妖都不喜歡人類，但半不代表這些半妖會否認他們身上擁有的人類血脈。
“放屁！”
此時，有位半妖站了出來，義憤填膺地叫道。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朝方寸乖乖行了一禮，道：“尊敬的龍皇陛下，請恕小妖剛才粗俗無狀，隻是小妖實在氣憤不過，這才出言不遜。在這大荒妖地，不論是人類，還是半妖，我等生來有罪，生來就要受盡白眼，要達到相同的目標，付出的努力是別妖的幾倍。”
“我們同樣守護這座聖城，同樣為這座聖城的未來而努力，那為何同樣的努力，同樣的守護，換來的卻是這種不公平的待遇？為何還是有些妖類自詡精英，要對人類趕盡殺絕？”
那隻半妖越說越氣憤，“剛才是誰，有本事站出來，咱們比試比試，看看你這位純正的妖類強，還是我們這種帶著弱小人類血脈的半妖更強。請尊敬的龍皇陛下替我等做個見證！”
方寸也不嫌事大，冷笑道：“好啊！我也想看看，你們到底誰強誰弱，別怕，就算你輸了，我也會讓我妻子出手的，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誰覺得我妻子是人類就好欺負的。”
這麽無腦的話，方寸都說得出口，可見他確實是被那個種族歧視者給氣到了，甚至準備讓陳采兒下場，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陳采兒雖然也覺得方寸這話欠妥，但卻又覺得，其實挺帶感。
然而，身為一個女夫子，她也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要勸妖向善，而不是用暴力解決問題，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emm……
她決定先收回這句話。
在這野蠻的大荒妖地，暴力，通常就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
所以，雖然讓她覺得有些無奈，但也讓她明白，教導這些野蠻的家夥，任重而道遠。
眾目睽睽之下，那隻之前還在瘋狂叫囂的妖怪，自然不好意思避而不戰。然而，迎難而上的結果就是，這家夥被打得鼻青臉腫。
對方的修為雖然沒比他高多少，但論戰鬥經驗，顯然要比他更豐富一些，先是防禦防禦再防禦，等對方露出輕視之心，覺得他的本事也就這樣了之後，便覷了個空子，一擊解決戰鬥，瞬間翻盤。
“你，你耍詐……”那隻妖怪不服道。
但是，這麽好笑的話，居然沒有妖怪笑。
那些妖怪們顯然是笑不出來的，因為妖輸了，他們覺得沒麵子。
那些半妖和人類們也不敢笑，怕引來一些妖怪的仇視。
唯有空中那條真龍趴在那裏哈哈大笑，甩著龍首，叫道：“笑死我了，都快把我的眼淚給笑出來了，真是太滑稽了，哈哈哈……”
不論是妖怪還是半妖，亦或人類，都在愣愣看著天空中那隻趴在雲團之中傻笑的真龍。
不少妖怪心中不解，但有些人類和半妖們，卻覺得解氣。
隻是他們不敢笑出來罷了。
笑得差不多了之後，方寸才收斂笑容，一臉正色道：“我原本以為，妖怪都頂天立地，桀驁不馴，自由不羈的一群生物，他們生來就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強者之心，他們憐憫弱小，不畏強權，不懼壓迫，他們敢於向命運抗爭。與天鬥，要這天再遮不住他們的眼。與地鬥，要這地再埋不了他們的心……”
方寸越說越大聲，仿佛像天音在滾**，“我原以為，妖類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可誰想，居然有你這種不知廉恥之輩，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妖！簡直丟妖！”
方寸的這番話，讓那些之前還心生不忿的妖怪們，一臉羞愧。
同時也說出一些妖怪們的心聲，讓他們跟著熱血沸騰起來，覺得妖就應該是他所說的這樣。
不畏天，不懼地，自由不羈，頂天立地……
這就像一點星星之火，將不少人類與半妖心裏的火苗給點燃。
然而，當這些人心中的火苗被點燃起來時，他卻有些意興闌珊的搖起頭來，道：“算了，真是掃興，今天就到這吧！現在我宣布，從今天起，這座青藤聖城，正式進入本皇統治時期。”
他邊說邊抖擻著站了起來，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碩大的腦袋從雲層間探首而下，“我不管你們樂不樂意，從明天開始，青藤聖城將來重新統計妖類半妖，以及人類的人口數量。從今往後，不論是人類還半妖，亦或妖類，本皇將一視同仁……”
“從明天起，青藤聖城會增加陽光蒙學，所以有適齡兒童，都可以送去讀書，我們將為其免去一切費用。”
“從明天起……”
方寸說了不少東西，總結一句話，就是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大荒妖地不比九洲天下，九洲天下人類分布太散，並以郡，縣，鄉，亭，裏，村，等為各級單位，逐級管轄。
看起來沒什麽大礙，但是國家想要做什麽事情，比如說執行某件事情的時候，那就比較麻煩了。
國君頒布法令，出朝廷，到底下的部門單位，再通過部門單位向各州郡發部法令，州郡得到法令後，向下級縣傳遞，縣令得到消息之後再向鄉，再由鄉轉亭……如此這般，轉一圈之後，可能一個法令從國君口中出來，再到普通民眾耳裏，就需要幾個月時間。
但是大荒妖地則不同，大荒妖地沒什麽下級單位，基本上所有大聖麾下都隻有一座聖城，其他小山頭上的小妖怪勢力，沒有妖去理會。
那些小妖王，基本上也翻不起什麽浪，碰到妖聖的勢力，一準第一時間認慫，乖乖夾起尾巴做妖。
是以，聖城之外的勢力，沒有妖會去在意，這也就保持著妖怪的野蠻性。聖城呆不下去，大不了回山林裏去好了。
在許多妖怪看來，山林，才是妖怪的歸宿。
如果不是許多妖怪跑回山林中去，各大聖城中的妖怪數量，肯定要翻上幾倍，到時，人類與半妖的占有比例，肯定會下降。
他們的日子，肯定也會隨之不好過起來。
方寸的法令一出，頓時整座聖城立馬就知道了。
身為青藤聖城原本的主人魔植大聖青藤王，直接就將自己的子孫門徒派出去，去完成這些由他們的龍皇陛下頒布的指令。
當藤幼麟這位曾經的青藤聖城少城主，最年輕的聖子，帶著一幹藤氏餘脈的妖修前去做事，碰到一些妖怪私下裏問他，如今這座聖城到底是大聖說了算，還是那條真龍說了算時，藤幼麟直接就在那隻妖怪的腦殼上來了一巴掌。
同時喝斥道：“這是第一次，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對陛下不敬，直接鞭笞三十，我親自行刑。”
聽到他這話，其他妖怪有些敢怒不敢言，有些則噤若寒蟬，有些則是無所謂。倒是那些人類和半妖們，暗自振奮。
隻要不傻，就能看出這位龍皇陛下，對人類和半妖，並無偏見。
甚至他的妻子之一就是人類。
看到那些妖怪雖然沒有反駁，但神情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時，藤幼麟心裏頭不僅沒有開心，反而覺得有些擔憂。
此時，魔植大聖正在和方寸商量著如何處置那些來自於其他聖城的天妖們。他們原本來自於六聖聯盟，之前魔植大聖讓他們走，他們以為魔植大聖在開玩笑而不敢走。
現在，他們隻好苦著臉，等候著方寸的發落了。
方寸微笑道：“這些妖來自六聖聯盟，當初青藤聖城在六聖聯盟手中吃了大虧。是以，這些妖，還是給老大聖發落吧！就算是老大聖將他們剝皮抽筋，我也不會有意見。當老大的不為下屬考慮，那就不是一個好老大。”
魔植大聖聽了，便不由苦笑起來。
而那些天妖們則是一個個心裏頭暗自罵娘，你是真龍啊！夫龍統禦八荒，大家都是你的子民啊！你怎麽可以不一視同仁？
之前說好的一視同仁呢？難道都是放屁不成？
不過，這種話，他們也隻敢在心裏頭說說，表麵上都不敢露出半分不滿，隻是滿臉的乞求之色。
魔植大聖自然也知道他們不是強盜，而是立國，不能兒戲。
是以，雖然有想過將這些天妖一個個隨手給滅掉。
但是，當他滅掉蠻隆之後，殺心仿佛一下就消失了大半。
他朝方寸躬身道：“陛下抬愛，老臣受寵若驚。不過，如今陛下正是在用妖之際，這幾位天妖雖說修為有限，但做點跑腿工作，想來應該是能夠勝任的。而且，若大的城池，總需要一些妖兵把守……”
方寸聽了，不由點了點頭，道：“那這一塊，就交給老大聖吧！”
魔植大聖聞言，不由暗地裏苦笑起來，覺得這位陛下，還真是沒有當陛下的半點覺悟，好像最喜歡做的，就是當甩手掌櫃。
鐵浮屠朝方寸抱拳道：“陛下，既然咱們以青藤聖城為根基，重建龍庭，那各個部門，是不是應該準備組建了？”
他說著，看向魔植大聖，魔植大聖見此，也不由跟著點了點頭。
“陛下，鐵將軍此言甚是！雖說如今龍庭隻能算是初創，一切可以從簡，但各個部門的建立，卻是刻不容緩。”
方寸摸著下巴，留下分身在這裏和他們商量，本體此時已經帶著小秘境，遁入青藤聖城的地底中去了。
魔植大聖見此，便提議大家先回去思索一下，這事目前也確實沒辦法急，另外十一位大聖，對及東南海域龍京城的兩位妖王，目前都還沒有表態，完全可以先等等。
散會之後，方寸來到一座書房，在桌上鋪下紙筆，開始思索著一個朝廷的架構，一個符合這大荒妖地國情的朝廷架構。
以前的龍庭雖然也有架構，但那太簡略了。
真要說起來，以前的龍庭對轄下的妖怪，完全就是以武力威懾，並沒有什麽恩威並施，就算有，那也隻有威，而沒有恩。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真龍一族就是有這樣的能耐，就是可以這麽任性，就是可以憑一條龍草翻整個大荒妖地。
對於其他妖聖的態度，方寸是覺得有些好笑的。
現在局勢已經極其明朗了，已經不能悄摸摸跑來殺他了，那麽大家還在等什麽？
等到他真正成熟，然後找他們秋後算賬？
還是覺得，他方某龍會因為想要拉攏他們而給他們許下好處？
看誰耗得過誰！
方寸一邊暗地裏冷笑，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
當然，這隻是他的一道分身，真身已經閉關去了。
說一千，道一萬，啥都沒有他真正步入成熟期更有威懾力。
……
此時，藤幼麟已經回來，他將自己在城中所遇的那些事情說與他的父親魔植大聖知曉，魔植大聖聽了，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雖說這大荒妖地都算是真龍一族的，但是，真龍一族畢竟太久沒有出現了，上一任龍皇從登位到隔落，中間過了不到百年。
而這幾千年來，大荒妖地一直都被他們這些妖聖把控著，年輕一輩的妖怪們，已經變成隻知道有大聖，而不知道有龍皇了。
真正知曉真龍一族強大與殘暴的妖怪們，都是一些老妖怪，那些老妖怪們所說的金玉良言，在年輕妖聽來，基本上都是過時的東西。
叛逆的年輕妖們總覺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那些老頭們對真龍的一些言論，實在太過失真了。
如果真龍真有那麽厲害，那他幹嘛不宣布一統大荒？
為何不讓其他大聖來這裏對他進行朝拜？
從他出現，到目前為止，沒有哪怕是一個妖聖前來，這說明什麽？
說明什麽？魔植大聖清楚，方寸清楚，敖嫣，藤幼麟等妖都清楚。
魔植大聖前去尋找敖嫣和陳采兒，將這事說了之後，便道：“青藤聖城在老臣手中治理了數千年，大家現在對突然改換主人，心裏頭多少有些疑惑和不解。長此以往，對陛下治理青藤聖城極為不利，對陛下發展那些新興的事物，更是不利……”
敖嫣和陳采兒都不由跟著點頭，之前在洞窟森林中的時候，這種問題雖然有，但並不嚴重，因為那裏麵人口很少，容易管。
但是這座青藤聖城，妖類和人類加起來，至少有千萬之數。
如此龐大的人口，管理起來肯定沒那麽容易。
“不知老大聖可有什麽好辦法？”
魔植大聖微笑道：“老臣覺得，想要讓大家盡快接受陛下，並且打消那些年輕妖們心中的疑慮，最好的辦法，就是陛下娶了藤香。”
陳采兒輕咳了下，道：“此事與我無關，嫣姐姐做主便是！”
敖嫣微笑道：“此事怎會與你無關？雖說你與夫君現在還無夫妻之實，可夫君可是當著天下妖眾之麵，宣布你是他的妻子，你以為這是說笑的嗎？不過，這事你要是不想參與，那便由我做主吧！”
於是，方寸又多了個小老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