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鄉油倉”進入正軌的速度太快,頓時就吸引了整個江西官場的目光,總督府還專門派人過來嘉獎,除了口頭褒獎,獎金也是有的。

程處寸混了這麽多年,頭一回見到從上麵發下來的現錢,激動的不能自已。

好在因為“老陰逼”在側,這種激動和興奮,也就維持了一會會,然後就煙消雲散。因為“老陰逼”說了,這不科學啊,你一個倉正,屁大點的官,憑啥可以受到房相的點名嘉獎?

就算你有張家哥哥,可張家哥哥照顧的人辣麽多,差你一個“雙商低下”的半殘廢物?

“平之兄,區區一個褒獎,怎地還有深意不成?難道房相嘉獎我一下,也能有甚麽不妥之處?”

“不妥,大大的不妥。”端木原依然在思考著,一邊琢磨一邊自言自語,“要是像你這樣的廢物也要點名嘉獎,整個江西行省,哪裏誇得過來?這光景,拿你作個招牌,自然有緣故的。貞觀十九年草創‘湖南土木大使’,或許不是房相應急之用?是了,房相如今是重點經營豫章故郡,若是為身後名,多在兩湖之間……”

見端木原琢磨的時候,還不玩黑自己一把是個“廢物”,程處寸整個人都不好了。想想都覺得好氣啊,可是氣也沒處撒,最後轉身去了後宅,找幾個美嬌娘好好地發泄發泄怨念。

過了幾天,端木原還去了一趟長沙,跟長沙縣蕭縣令拉了家常,發現蕭縣令眉飛色舞,跟端木原說道:“恩公,多虧恩公,如今本縣也算是攀上了孝德老大人,將來本縣要是能高升,這全賴恩公提點啊。”

“嗯?明府所言高升,是往何處?”

“不瞞恩公,就在本地。”

“本地?潭州?!”

端木原一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明府可否透露一二?”

“自無不可,好叫恩公知曉,這潭州都督府,今年必然裁撤。至於督府,興許會遷徙湘南,總之,不會在長沙地了。嗨呀,如此一來,當真是輕鬆無比。”

雖然說的暢快,但蕭縣令一雙眼睛盯著端木原是半點不動,他是知道端木原水平的,這種“謀士”,官場嗅覺相當的敏感,而且門路又廣,在哪兒都有交情。蕭縣令一開始隻以為端木原就跟江漢觀察使如何,卻沒想到,從徐孝德那裏聽說了一件事情,這端木平之,居然和崔慎崔季修是同窗……

憑這樣的人脈,人到中年必然是在中央行走,禦前露臉還不是時若等閑?

可人家偏不,走南闖北,踏遍千山萬水,有甚理想,蕭縣令也自忖跟人家的境界沒法比,隻好佩服一下即可。

“督府南遷?如此說來,是要整治湘潭諸地。”

一個消息,端木原立刻琢磨出了味道,督府不是隨便遷徙的,潭州都督府的存在影響,在“湖南”這片廣大地區,就相當於幽州都督府在“河北”這個邊疆地域。其承擔的業務,不僅僅是軍事上的,還有梳理地方勢力。

南遷督府,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對某些巨頭來說,湘北已經確定可以進入全國大賽了……

“如此說來,明府倒是有機會成為潭州刺史,隻是,想要成為一州刺史,明府除了考績過關,還須朝中有人啊。”

“煩請恩公指點。”

“好說。”

端木原麵帶微笑,一副了然於胸的泰然模樣,然而實際上他卻相當的震驚,按照這種操作,貞觀二十年房玄齡的經營,必然是要把“湖南”從江西行省“獨立”出來。至於考量,那自然說道太多。

僅從收益來看,洞庭湖往南遠不如彭蠡湖往南,人口組成更是差距極大,“湖南”諸地的獠蠻依然“猖獗”,長沙地尚且有大大小小洞寨三四十處,山區人口數量超過二十萬,更不要說“湘南”“湘西”。

在端木原看來,房玄齡這是在清除劣質資產,而聯通兩湖的弛道,卻又是把“湖南”的精華地,直接聯絡到了總督府所在的豫章故郡。

倘使將來“湖南”出現了“民變”甚至是獠蠻叛亂,這種“黑曆史”,就跟他房玄齡沒太大關係。

但兩湖弛道,卻依然是他的功績,千百年後人們看著兩湖弛道,也隻會說“歎房公之偉業”,至於“湖南”的獠蠻叛亂……那不是“湖南”長官們的鍋麽?

端木原並沒有覺得房玄齡有什麽問題,這是很正常的操作,而且盡管把“湖南”切出來對在“湖南”的官吏們來說,風險大增。

可危機危機,有危險就有機遇。倘使“湖南”官長能夠解決危險掌控機遇,對他們自己而言,何嚐不是大有裨益?

這也是為什麽蕭縣令雖然嘴上說“高升”,卻還要從端木原這裏探探門路的緣故,做了這麽多年的長沙縣令,就算眼力沒端木原這麽凶殘,但多少也能聞著點味道。

當然了,已經上升到地方勢力重新洗牌的層麵,這個谘詢費肯定要再加一點,當蕭縣令讓人搬出兩箱小黃魚的時候,端木原開心的笑了。

這下行萬裏的盤纏,總算湊足了。

“讓恩公見笑,本縣也不過是與人方便罷了。這些個土特產,也是湘鄉縣同僚的一點心意,本縣受之有愧,不若‘寶劍贈英雄’,恩公才能讓這些……土特產,顯示出些許價值啊。”

“好說,好說……”

蕭縣令沒說錯,這些東西,倒也確實有一半是湘鄉縣那幫幹死兩條敗犬,同類相殘之後的戰利品。

不僅僅是蕭縣令,潭州都督府也沒少,蕭縣令這個,算是拿得少的。

聽到蕭縣令這麽一說,端木原臉皮也難得抖了抖,湘鄉縣能幹出這等“慘絕人寰”的事情,和他根本就脫不了幹係。

好在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否則,大概也是不用去做“資深驢友”了,在潭州被做成“資深醬驢肉”倒是很有希望。

誰特麽希望自己窩裏有一隻“毒士”趴著?也就是程四公子這個笨蛋,才對“老陰逼”的敏感度極其低下。

要是過個十年二十年,程四公子回想當年的故事,怕不是會嚇得天天做噩夢。

收錢辦事,是端木原的原則,拿了點蕭縣令的土特產,“老陰逼”於是就開始詢問“湖南土木大使”臨時衙署的那點行情。

琢磨了一兩天,端木原又四處拜訪了幾個衙門,他這才有了很大的把握,這個“湖南土木大使”,瞧著好像是房玄齡臨時應急弄出來的,但絕對超出了世人的預料。

端木原可以肯定,房玄齡這是老謀深算,而且一算就是幾代人,否則,他偏偏不用“兩湖”“湘潭”“江西”,而是用了“湖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