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是叔父來信?”

收到張公謹的家書,屋中知道關心的人不少,最近事情極多,崔玨聽說洛陽來了張公謹的書信,就猜測大概和杜二郎有關。

托她打聽消息的徐州族人不少,杜荷一口氣騙了這麽多錢在手裏,不管真假,張德給杜荷兜底這個事情,算是印證了一半。隻是武漢對於將來的資金去向,暫時還處於保密,外界也隻能憑空猜測。

每到這個時候,塞女人到張德榻上的家族,就顯得尤為重要。礙於臉麵當年塞女郎過去塞得晚或者沒塞成的,現在早就悔不當初。每年在武漢這裏養著情報販子的錢,都夠湊不知道多少女兒的嫁妝。

“唉……”

張德歎了口氣,向後仰著,此時武二娘子端了一杯茶進來,放在張德伸手可及處,然後站在一側微微皺眉:“當是克明公尋了叔父?”

一旁崔玨一愣,有些好奇地看向張德。

張德點點頭,半晌才道:“也不瞞你們,杜相準備運作一番,讓叔父出任‘湖北觀察使’。若是叔父不成,便尋秦叔。”

針對“湖北觀察使”這麽個案子,杜如晦的方案做了全套,備用人選就是“病老虎”秦瓊,這幾年各種調養,不操持俗物做個點頭相公,還是沒有問題的。勞心勞力是徹底不成了,讓他做備用人選,可以說是相當的考究。

杜如晦“漫天要價”必然不成,“落地還錢”之後,這個“湖北觀察使”就顯得極為妥帖。

為防止二次出現張德這種怪胎,弘文閣在規定職權時,顯然會削減曾經“江漢觀察使府”那般的特殊時期特殊權力。

隻是以弘文閣這幫學士的智力,大概也不會明白杜如晦謀求的從來不是什麽什麽使的具體權力,而是“湖北”這個詞。

“‘湖北觀察使’!”

武媚娘驚呼一聲,她頓時訝異道,“如此權柄,皇帝豈會讓叔父執掌?”

要說李董的運氣好,也當真是運氣好。可要說運氣矬,也可以說是運氣矬,原本要死要死的李淵,挺到現在還能擼鐵,就是不死,對李董而言,簡直是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武氏姐妹從長安來武漢時,李淵又給李世民添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更讓李世民惡心的是,李淵還真有錢去打賞新得子女,論積攢下來的現金,李淵放眼天下都是排得上號的。

而太皇的子女,皇帝能不封王封公主?封地采邑湯沐邑,就算是虛封,光幾百戶的零花錢,幾十個子女加起來,那也不少了,是個相當驚人的開支。

連武士這個太皇的老鐵,也一度以為,是不是太皇打算靠一路生下去弄垮皇家內帑……

理論上來說是成立的,每天堅持**,活到一百歲都不愁。而李世民貞觀八年之後,雖說性能力還是具備的,可生育能力喪失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爹一年兩年添丁進口,簡直是渾身難受。

因為李淵的強大生育能力,不少武德老臣內心還嘀咕過,這要是將來多弄幾個強力駙馬或者親王妃,重新翻本不是沒有指望啊。

所有子女中,除了過世的,被廣大人民群眾所熟知的公主和駙馬,目前隻有琅琊公主和鄒國公。

像李芷兒這種,隻有小圈子中的小圈子,才會知道李芷兒混的多麽爽。

而這些特殊的小圈子內部人員,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不是張德打算來個“xx門”,泄露個自拍啥的。然後幹趴李董,迎回太皇。

理論上來講,張德也算是太皇的女婿不是?當然了,理論上來講,張德也算是李董的女婿……

這是最尷尬的。

所以小圈子裏麵廝混的人,除了暗道一聲佩服之外,真正覺得太皇有那麽點希望的,也就是張公謹。

這個貞觀元謀功臣,卻因為車震玩脫的倒黴蛋。

左驍衛雖然早就換了血,可張公謹提拔過的人,如今也不是沒有起來的。至於幹大事要的開銷,什麽時候鄒國公說他缺錢花了,那必定是鄒國公在謙虛。

“哪有甚麽實權給他,這一回,是真的就剩下觀察了。李恪這個皇家閑散人員,不也成天拿著顯微鏡觀察這個觀察那個麽?叔父要是得了差遣,也就是個點頭相公,跑去襄州吃吃喝喝就差不多了。”

“若是平白弄個無權的觀察使,弘文閣會同意?”

“作甚不同意?給魏玄成添堵不行嗎?江淮總督恁大地盤,砍他一刀你以為沒人樂見其成?魏玄成這麽幾十年,得罪的人比裴寂還多。想他死的人,別人不知道,皇帝肯定算一個。”

“……”

要是照張德所說,皇帝巴不得魏徵去死,那麽弘文閣這幫學士,正好“公報私仇”,順便還拍了皇帝馬屁,迎合上意才是王道啊。

“至於荊襄,當年開打,蕭氏又沒有殺幹淨。這二十年經營,朝廷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蕭氏再攢個家底出來?弄個觀察使過去鎮著,就算什麽都不幹,也足夠讓荊襄諸輩全部雌伏。”

“如此說來,朝廷也是有此等心思的?”

“朝廷巴不得把那些個跨州跨縣的世家全部打成爛渣呢,但凡有個機緣,都不會放過。杜相隻不過是琢磨了一個合了弘文閣和皇帝胃口的案子,又順帶還我一個人情。”

聽到張德說是還他人情,武二娘子頓時明了,微微點頭。

但崔玨卻是一頭霧水:“既是克明公還阿郎人情,怎地是叔父去做‘湖北觀察使’?”

“鍥而不舍,跛鱉千裏。叔父不過是先行探探路,把這‘湖北’形製先定下,待將來‘湖北’效仿‘江西’,成為行省。這湖北總督的位子,就是我的。”

說的很平淡,但卻讓崔玨杏眼圓瞪,她哪裏能想到這麽深遠,杜如晦還人情,沒點智力外加多年政務經驗,根本沒可能看穿。

而且局外人更是不可能揣摩到這個地步,哪怕是李皇帝,就算琢磨,也決計想不到杜如晦能夠布置一個無數外套的局。

從時間上來說,三十歲的張德再有個五到十年,正好可以接過“湖北觀察使”的位子。而五到十年,“湖北”這麽個名詞要是還不能落實成“行省”,那也白瞎了杜如晦和張公謹的能力。

甚至不僅僅是杜如晦和張公謹,武德老臣為了鹹魚翻身,怕不是搖旗呐喊也是要的。

到時候朝廷就算想要空降一個“自己人”,最終也會夾著尾巴灰溜溜地滾蛋,然後各方鼓動一個“操之不出,湖北奈何”,李皇帝就算再怎麽不爽,再怎麽想弄死張德,也隻能順應“民意”。畢竟……民主嘛。

盡管從內心上來說,張德對於“升遷”毫無興趣,畢竟,武漢現在的實力,工科狗不敢說高枕無憂,但要說正麵剛死李皇帝,連一半的力都不需要輸出。十幾年經營,足夠讓武漢係官商對“皇權”的敬畏衰減到“不服就幹”的程度。

很微妙的是,老張覺得李董也不想為了“念頭通達”就跟武漢撕逼到底,人生目標中的敵人,目前始終還是世家,將來興許還有武勳集團,但至少在李董眼裏,江南土狗比世家和武勳,都要“乖巧”的多。

而老張對杜如晦的還人情,有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原因,這是他最早動的念頭,就是趁年輕,熬死李董這個老年人就行了。

政治生物的最強技能,就是苟活數十年,續命萬萬千。典型就是李淵,他不死,光每天**,就能惡心到不少人,其中就有他兒子。

張德為了小霸王學習機,想法也很純粹,隻要李董這麽個強勢君王被熬死,就憑他那些個兒子,根本沒可能貫徹他的精神意誌,必然是妥協妥協再妥協,然後替李董被人吊死在菜市口。

當然了,也有可能老張先行吊過,死在某個皇帝的前頭,那也是說不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