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是羽林軍,但朝廷隻說是“警察衛”,出來給人反複噴口水的“新聞發言人”是“正義的小夥伴”,人到中年背黑鍋的大理寺卿孫伏伽。

跟著孫伏伽一起出來站著被人仿佛啐一臉的,還有右武侯將軍丘行恭。老丘是個匪氣十足的人,心說媽的老子一個兵部的人,怎麽就被叫來跟大理寺老大一起挨罵呢?他想不通,然後抽出佩刀就指著一票老江湖:你們這幫老狗再廢話老子剁了你們狗頭!

“丘將軍,多謝。”

孫伏伽也是悲從中來,“警察衛”他管得到個屁啊,偏偏作為大理寺的boss,還不得不被兩頭懟。你要說“國法森嚴”,那自然是沒話講。可偏偏皇帝還踩著國法呢,那不就是廁紙麽?

說到廁紙,孫伏伽就想起了發明它的師弟,彈棉花第一高手,江漢觀察使張德。這麽多年下來,作為人類曆史上第一個“狀元”,孫師兄表示張師弟“身懷絕技”,二十年居然玩死了“五姓七望”中最牛叉的那個清河崔氏。

對中原人士而來,誰都以為是皇帝老子牛逼不解釋,踩著清河崔氏就是莽了一波。清河崔氏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整個貝州八縣核心所在,連根拔起。

從來沒見識過“連根拔起”的廣大人民群眾,終於眼睜睜地看到了什麽叫做“連根拔起”。

神威如嶽,神恩似海。皇帝老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董褲子一脫,衝清河崔氏怒吼一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吃下去”

咕。

清河崔氏就大吃一斤多。

量大管飽然後撐死……

“想當年,俺逃去洛陽,那日子可不好過。路過那甚麽地頭,還是崔氏給了俺些糧食。俺也不是沒想搶上一筆來著,可不是打不過麽。”

丘行恭摸了摸腦袋,“還是陛下厲害。”

瞄了一樣一臉腦殘粉模樣的老丘,孫師兄內心複雜:這清河崔氏居然就這麽亡了,怕是連真正亡於誰手,都未必知曉啊。

按理說五姓七望同氣連枝,魔教教主……不是,帝國皇帝李世民派人過來攻打,怎麽地也要抱團抵擋一番。可羽林軍假扮“警察衛”入貝州之時,崔慎就帶著人到各家地頭發了話。

說的東西不多,核心思想就一個,我就是個打工仔,老板發了話,說是要土改,你們是要命還是要田?

當然了,崔慎畢竟是口吃的,不可能說的這麽順暢,當時他是這麽說的:“順、順、順我……者昌!逆、逆……逆我……者亡!”

逆逆逆,逆你娘個頭啊!

各家唯一共同的感覺,大概隻有悲傷才是逆流成河的。

崔季修作為反社會分子,自滅滿門之後的偉大壯舉,就是把另外一家姓崔的也給幹了。

反正表麵上來看,他是操刀的劊子手,頂級的“酷吏”。

漢時張湯跟他比起來,那就是一朵小白花。

鹽鐵專賣、告緡算緡、打擊富商、剪除豪強……這些至少都是按照基本法來操作。崔慎給人的感覺就一句話:搶劫,男左女右舉起手來!

李董就喜歡這種爽文主角一般的快感。

可惜還有一點不爽的,就是還有個反派還沒弄死,而且這個反派還是“黃毛”擔當,簡直無情……

“清河崔氏啊。”

再次感慨一聲的孫師兄這光景,真是不知道自己做“正義的小夥伴”有啥意思。有心學崔慎、錢穀做個“酷吏”,奈何天生性格差了點檔次。

別說跟崔慎、錢穀比,就是張師弟,孫師兄覺得自己要是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心狠手辣”,怎麽地也是三省高官,輔政大臣。

“是啊,清河崔氏都完了。嘿嘿,俺當年降了陛下,當真是英明果決。往後俺丘家,就算是賣給陛下了。”

老丘是個腦子活泛的莽夫,他琢磨著皇帝都這麽牛叉了,老子跟皇帝一條路走到黑又怕個鳥?他想著自己就是個土鱉糙漢,這輩子沒希望提升逼格,不如就培養兒子黑到無以複加,徹底跪舔皇家,怎麽地也不會比崔慎、錢穀檔次差吧?

再說了,皇帝春秋鼎盛,雖說這幾年沒有再添丁進口,可本身子女也不少,能有什麽大事情?

跟著皇帝,有肉吃!

沒打算繼續跟老丘扯淡的孫師兄內心激**了好久,終於平複了心情,也無所謂那些個“弘文閣學士”在那裏狂噴,反而是回到衙署之中,默默地坐下,默默地拿起紙筆,默默地寫了一封辭職信。

“如履薄冰不足以形容萬一啊,我還是早早去也。”

如果不認識張德,那該多好?如果和張德沒有“同門之宜”,那該多好?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啊。

“唉……”

回家之後,孫師兄一聲歎息,引來老婆孩子的好奇。

老婆就問他了,說老孫你今天怎麽魂不守舍的?難道是單位福利沒有發放?你可是單位一把手,該撈的咱們不能含糊啊。

要不是沒力氣,孫師兄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婆娘。

“老夫準備上表請辭,然後遷往南方,或許蘇杭,或許武漢,總之,不在京城逗留。”

“甚麽?!阿郎,好端端的,怎地說出這般話來?!如今貴為官長,儀仗顯赫,怎地棄之如敝履?”

“你知道甚麽?”

孫伏伽翻了個白眼,然後閉上眼睛,躺椅子上緩緩地休息,“老夫這是徹底怕了。清河崔氏,那可是清河崔氏啊。牽連數十萬人……數百年風流,一夕之間,連根拔起。崔氏連反應的機會都不曾有,甚至連一夕都談不上,老夫已經打聽清楚,不過是半個小時,整個貝州,同時發動。”

“半個小時?甚麽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就是半個時辰,阿娘。這是武漢新出的規製,朝廷沒見著用,不過私底下都是這麽用的。”

“阿郎,這於我們家何幹?留在京城,有什麽不好的?”

“老夫怕無福消受啊,清河崔氏這一去,朝野之間,動**不知道要多久。僅僅是梳理貝州八縣,空缺就不知道多少。大理寺這差事,除了受罪,一無是處。”

且不說人事權爭奪背後帶來的血腥手段,清河崔氏覆滅,它算是一個標誌更是一個信號,那就是全麵擁護皇帝陛下。

那末,原先不那麽擁護皇帝陛下的“老人”,是不是該挪挪屁股,讓位給那些全心全意擁護皇帝陛下的忠心耿耿之輩?

至於誰不那麽擁護,誰堅決擁護,甄別起來還是很容易的嘛。

像“正義的小夥伴”就很不符合,你居然是“正義”的小夥伴,你把皇帝老子放哪裏去了?

像“地上魔都”江漢觀察使張德的師兄,也很不符合,魔都妖孽,人人得而誅之,對付魔道中人,大家不必跟他講什麽江湖道義,一起上!

……

麵對這種情況,孫師兄隻能默默地說一句“闊怕”之外,還能幹啥?

這時候已經不是風向不對,整個就一畫風不對。雖說這麽多年被張師弟暗地裏坑的不要不要的,可關鍵時候,還是張師弟靠譜啊。

孫師兄就是有那麽一點點求生**,可以理解。

“賓王,上表請辭者不少啊,你怎麽看?”

鴨綠水皇帝行在,李董將一疊請辭表扔了過來,很是愜意地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