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武漢前往長安之前,武漢開的會也就更加頻繁。務虛的會議少了不少,大部分都是政策指導性的會議。

除了官方,民間同樣時不時地搞座談會,沒辦法,利潤擺在那裏,你不忙著去爭,別人就先撿。不爭的代價對於武漢的土鱉而言,暫時也承受不起。

尤其是府內一些年輕文書流傳了一些小道消息出來,不少人商賈巨富陡然發現,要是武漢把江漢觀察使張德拿走,換個人上來,到底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跟李景仁之流好好坐下來說話,那都是不可知的事情。

原本熟悉的事物,陡然發現其實並不那麽熟悉,這種未知的恐懼,有點驚悚。

不管是因為利潤還是恐懼,總之,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間,都是本能的下意識的反應。

“東天竺的田地如何,在座也有去過的。四季是個甚麽光景,想來諸君也都已經了解。”

江夏縣鹹寧市,簡易的夯土圍牆把牲口圈了起來,不遠處有牛羊馬騾交易的屋舍。大道兩旁,時不時地有揀拾馬糞牛糞,然後罰款的市鎮吏員。

隔著一條排水溝,就是鹹寧市的調味料交易坊,坊內有個四通會館,裏頭有麥公祠,外麵有兩家鏢局。行伍老卒隨處可見,南北客商比比皆是。

隻是這時候,不管是鏢師鏢客還是商賈小販,都窩在會館中。男女老少,有坐著有站著,有屋裏有屋外,都是豎著耳朵在那裏聽。

“投一個園子,精打細算,也不可能少於十萬貫。往高了算,那更是上不封頂,都是行家,這個價錢拿去算算,諸君也都知道真假。”

眾人聽了,都是連連點頭。

“府內呢,是有一筆錢,早先借給了‘湖南土木大使’,還剩不少。江西總督府也有一筆錢,也能借個三五年的。要說危險,那肯定是有的,隻是吃多大苦賺多少錢,道理就是如此。今年胡椒什麽行情,不必我多說吧。廣州交州雖說也種了胡椒,可產量上不去,還是要看東天竺,最不濟,驃國、羅渦國那裏,也要有立足之地。胡椒想要出產量,還是看地,廣州交州,總歸是要保糧田,到明年後年,交州也要開始繳納糧賦,少不得連‘卡瓦哈’都要減產……”

“這說的在理啊。現在胡椒行情,當真是上不封頂。尤其是漠南,比小茴香還要用。一隻羊兩把胡椒就能淘換,走滄州還能省一筆運費。”

“咱們也不消多言,流求島北的園子,多少還是靠甘蔗還有罐頭。稻米那點當口,也是因為連年用兵,這才有了利潤。可東天竺山高路遠的,總不能過去種稻米吧。就算是交州,都有點可惜。”

如今消化交州還算可以,雖然時不時還有反叛,但對駐軍數量要求已經很低了。唐軍的裝備,基本能夠保證在交州地戰無不勝。加上鼓勵生產的政策,大量交州北地的山民被各種手段弄到了平原地區。

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對李道興來說,毫無壓力。

而發現了交州進入劍南的道路之後,整個昆明地區周邊,等於說暴露在唐朝的兩路鉗製南北夾擊之下。倘使真有用兵的一天,南北兩邊同時出兵,動員兵力數量,將會遠遠低於北地直接出擊。

可以說“六詔”的日子很不好過,這也導致了六詔部族,有些實力不濟的,竟然舉族向西遷徙,進入了驃國北地,有的甚至直抵大黑山,占據了一塊穀地,避開了大量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探險隊”。

這個大黑山南北貫通,北麓是雪山,南麓直抵大海,直接將天竺和驃國隔斷開來。

翻過大黑山,就是迦摩縷波國,是也一個“拜太昊天子”加盟國,國主混了一個“法主”名頭。

“所以要是去了東天竺,這園子做甚營生,都是要琢磨好的。大有大的做法,小有小的做法,但不管怎麽做,東天竺好歹還有十六雄國,大者勝兵二三萬,小者也有六七千。雖說鬧的厲害,堪稱亂世,可咱們過去,難保別人不會‘唇亡齒寒’。”

“這甚地東天竺啊,我看還是遠,還不如就去南海。”

“說的也是,南海還是近,千裏石塘過去,也是有南海大島。地力是差了些,又熱的不行,可還是有賺頭,最要緊的,回來快。”

“南海大島日子可不好過,蚊蟲鼠蟻實在是太多了。再者,那林子跟下雨似的,瞧著草木豐沛,把林子推了,那地力,也就是個下田。”

“東天竺的地就好了?”

“何止是好,那是相當的好。就是夏天水大,一淹就是數百裏,著實驚人。”

“水利如此不濟?”

“甚麽叫如此不濟,那就是不曾有過水利。土王土公但有餘財,也不拘土王土公,便是賤民,也多愛捐給寺廟僧眾。彼處寺廟,富麗堂皇堪稱絕倫。舊年高達國北地河岸有個河神廟,廟內有一高塔,其中有個神像,銅胎金粉,高有一丈多。”

“這……當真是匪夷所思。”

“有甚匪夷所思的?舊年北朝破敗僧廟,南朝江東佛門,不都是如此?”

說話間,眾人注意力都被帶偏了,好些人琢磨著,東天竺居然也如此的有錢。倒是忘了正經的事情,這莊園到底種什麽,怎麽種,還沒敲定呢。

“之前有廣州撈來了武漢,瞧著身份不簡單,怕不是有甚來曆。”

“馮氏、冼氏的人,你說甚麽來曆?”

“他們來武漢作甚?”

“去見了小李公,泰半是跟李交州有甚勾當。”

“說起此事,前幾日我去武昌,倒是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這交州仿佛是出了人去‘剿匪’,就是匪患有點遠。”

“在甚地方?”

“驃國。”

“……”

能坐在大廳裏胡侃的人,都是有見識的,一聽這回複,當時就愣住了。

你特麽在逗我呢?你一個交州人,跑驃國“剿匪”?這都已經不是跨州跨縣,這是跨國啊。

“我看這東天竺的園子怎麽弄,還得再看看。”

“是得再看看。”

突然冒出來的這麽一個消息,直接讓整個座談會都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