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萇山國請求內附這個事情,薛大鼎還是很重視的,親自前往熊津不說,還準備在朝鮮道樹立典型打造榜樣。

典型和榜樣的力量是很強的,吃肉還是死亡,很簡單的選擇題。

“朝廷回執怎地是這般的?”

“是甚麽事體?”

“萇山國之事。”

“這如何不能明白?撮爾小邦內附,也要皇帝接見,那皇帝還忙得過來麽?扶桑地百幾十國,一個個過來,豈不是忙……個不停?!”

差點禿嚕嘴的書辦擦了擦冒出來的冷汗,心道這心直口快果然不是什麽好事。

慎言,一定要慎言!

中樞回執的意思,就是讓朝鮮道自行處理,消化在地方。畢竟,兩萬人的部落,貞觀二十二年,真心不算什麽。

要是貞觀二三年,突利內附還能混不少好處。現在麽,還是算了。東南西北不知道多少國家、部落、山寨,有些小族,甚至連怎麽溝通都無法做到。比如交州,周圍雜七雜八的山頭,也是種族林立,請求內附的,早幾年就是排成排,一開始中樞還挺樂嗬,後來直接讓李道興自行處置。

這其中裁量,一是小國小族沒什麽反抗能力,就算地方要坑死他們,還有唐軍撐腰;二是小國小族也算是個“賞賜”,李皇帝對地方“受苦”的老鐵們來點福利。

要臉的肯定是好好做官幹點人事,不要臉的……販賣人口那叫一個熟練。

“如今那弓氏也到了熊津,天天前來拜訪使君,當真是……唉!”

“這等野人,也是頭一次見到。簡直是……奇葩。”

不是沒見過土鱉野人,可像弓穢這種死皮賴臉天天過來請安跪舔的,著實沒見過。這種人,京城多得是,可那都是有見識有身份的,知道怎麽舔才能讓人愉悅讓人舒爽。可這野人,簡直是天賦異稟啊,天生的跪舔達人,驚的一幫朝鮮道黜置大使衙署內的官吏們目瞪口呆。

“明日還有宴會,便是朝鮮道黜置大使為其表功,薛公又要受累了。”

“這廝簡直比蒙兀人還要會拍馬,天生的本領!”

“府內官吏,都被他請過了,去他那門堂裏走一遭,多是一些近乎**的婢女,當真是毫無禮數!”

“嗯?!還有此事?!”

“如何不是?他那妻子,還時常親自出來獻舞,多是赤足露腹的裝扮,幾近挑逗,簡直是不堪入目!”

“……”

同僚們正在閑扯,說話間,外頭來了一個傳令書辦,將手中信箋交接後,擦了擦頭上的汗:“夜裏有一場酒宴,去是不是?那萇山弓氏宴請薛公。”

“啊?!又是甚麽由頭?”

“說是答謝薛公厚愛……至於具體甚麽厚愛,卻是不知。”

“去!如何不去?!某正要這廝到底還有甚麽手段,到底能不堪入目到何等地步!”

“同去、同去……”

明天本就有宴會,不過是朝鮮道黜置大使的官方宴會。但萇山國國主弓穢當真是個妙人,明天要給他表功,他今天就先給“薛書記”來個感謝宴,這操作……讓返回熊津的張利都是覺得奇葩。

“這野人當真有點意思。”

“三哥莫要以為山民多是如此,也就這弓穢是天生的‘本事’,其餘土族,大多蠢笨不堪。”

“如非要說尋個土族打交道,這等人兒,某還真是不願意交結,著實讓人難以招架,熱情似火,過了頭啊。”

二人在熊津城的一處酒肆隨便點了點吃喝,肉食不多,但也有鬆雞一隻,還有鯨魚肉幹,烤製的兔子也有,就是柴了些。除此之外,也有菘菜燒豆腐,還有一疊五香的胡豆。

正吃著,黑齒秀忽地小聲問張利:“三哥,如今這萇山國擺平,那周遭還有十幾個反王,當能勾幾個過來用了。”

“剩下的死硬反王,秀哥看法如何?”

“俺想著,便先留個服帖的反王,讓他們做個說客,能騙幾個反王是幾個,騙了就殺!”

手掌比劃成刀,黑齒秀狠狠地朝下一切,用意顯然極為歹毒。

“如此倒是不錯,土族前去做說客,跟朝廷也無關,將來就算傳揚出去,把這做說客的也宰了就是。”

“正是如此!”

兩人幹缺德買賣也不是今年才敢,都有很豐富的經驗,前科相當惡劣。黑齒部發家就是做帶路黨,張三哥更加不用說,武漢繁榮,離不開獠寨人民的大力支持,而他張三哥,當年在獠寨,也沒少玩小娘。

“稟明薛公之後,再來商量。”

“聽三哥的。”

黑齒秀點頭同意,又吃喝了一陣,等到夜裏,直接便去了朝鮮道黜置大使的衙署。

衙門是當年百濟遺留的官署,逼仄簡陋,但還算合用。

離得不願,就是弓穢等萇山國“貴族”居住的地方。整個萇山國已經覆滅,武裝力量盡數解除,如今給弓穢做護衛的,直接就是遼東巡撫使身旁調用,可以說配置相當的高。

“咦?怎麽恁多人,這弓氏著實有錢。”

“肉食果蔬都是不缺,還有倭地送來的楓糖,這真是大手筆了。”

“你有所不知,這廝把自家治下百姓一並打包賣給了黑齒部少族長,手頭是不差這幾百貫的。”

“怪不得……”

叫賣自家國民,這種事情也能幹得出來,當真是讓人無語。

然而眾多官吏也不管恁多,來了朝鮮道本就是受苦,現在能搓一頓好的,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別人缺德那也是別人的事情,自己隻管吃喝!

宴會氣氛倒是不差,活躍起來也快,一應歌舞都有,雖說有點“逾製”的意思,但土王嘛,幹點土鱉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隻是宴會上發生了一點點小插曲,主座上的朝鮮道黜置大使薛大鼎大概是有點肉渣蹭在了胡須上,就算是薛大鼎自己,也不覺得如何,反倒是那弓穢,一副非常心疼小心的模樣,然後抽了一條白淨的絲絹,小心又小心,仔細又仔細地給薛大鼎弄幹淨了。

“這弓氏不但口技了得,沒曾想,還有這等‘溜須’的本領,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