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的積累,武漢地區的大部分丘陵都被初步改造,壘砌的梯田數量,從最開始的萬把畝,擴張到現在的一百二十多萬畝。先進組織配合先進工具的威力,可想而知。

換做舊時代的地方州縣操作,最少是一年發動三次民夫,每次都要兩萬役以上,然後手提肩抗五十年以上,才會達成現在的效果。

而且,這還隻是理想狀態,因為一般情況下,似沔州、鄂州這種地界,一年發動六萬人次的力役,早就引起民變,鬧不好就打下州城去了。

武漢是為數不多非農人口遠遠超過農業人口的帝國“大都會”,工人天然地組織度要高,更何況,這還是受過特別加強的工人,在這個時代而言,絕對是“先進”的不能再“先進”。

這十幾年,增加的不僅僅是梯田,江夏、漢陽等地興修水利,增加的水田數量直接翻了十幾倍。“圍圩造田”和“沿江大堤”工程,更是保證了稻田的穩步高產,伴隨著“雲夢澤”的消失,曆年優質田畝的增加,最少也是三萬畝起。

緊著點花,玩配給製的話,武漢糧食自給自足自產自銷也是不成問題的。但實際上“江夏米”如今也算是一種招牌,是可以入貢的檔次,品質上能夠勝過它的,也隻有“鄱陽米”“太湖米”還有“朝鮮米”。

而“朝鮮米”因為種種原因,產量低不說,價格還相當的昂貴。所有上檔次的優質大米,隻有“江夏米”是絕對能夠保證高產且穩定出口的。

這也使得揚子江兩岸,自從貞觀十八年之後,每十條在揚子江上航行的稻米糧船,就有四條運輸的是“江夏米”。

出口最遠的地方,能直抵南海周邊地區,因為“廣州米”“交州米”產量高但是口感不佳,“廣交會”上南海地方豪強的重要大宗物資之一,就是“江夏米”。等於說就是嶺南地區消費市場中的“高端商品”。

“廣州米”“交州米”同樣銷往北方中原乃至遼東,但大部分情況,都是補貼給“新附軍”中低層軍官的“俸祿”。固然達官貴人覺得口感不佳,但對“新附軍”來說,他們以前在高句麗或者其它什麽區域強權混飯的時候,稻米是絕對沒可能吃到的。

能夠保證每天都能吃到麥飯,就已經非常不容易。

貞觀朝這種大江南北糧食高頻貿易無比繁忙的狀況,是曆朝曆代都沒有過的事情。隻衝這一點,貞觀朝短期內想要看到某個地區大麵積的災荒出現饑民流民,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到皇帝“巡狩遼東”的時候,各地“常平倉”的重要工作,已經從實物調撥為主,改變成了政策調控為主。隻要大唐朝廷的威權還在,這種調控的效率,短期內還是能夠保證的。

隻要能保證糧食供給,那麽在這個基礎之上,才能延伸出超越“果腹”的需求。以“鼓勵生產”這個政策為例,工商巨頭為了保證婦女能夠順利生產,給保證給予崗位保留,雖說沒有發展出帶薪休假,但在這個時代來說,簡直是“飛躍”。

盡管實際上不過是工商巨頭在布局未來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但包裝這個“福利”的時候,往往伴隨著各種“良心”“道德”,仿佛這世上的體麵良知,都窩藏在了其中。

受限於眼界知識,往往這種非常有“欺騙性”的小恩小惠,就能把一個工人拴在一線崗位最少五年。這是一個耐受度奇高的時代,換做某條土狗非法穿越之前,別說五年,五個小時都沒可能……

而一個婦女生產過後,她的後代,想要改變自己的階層,可能性不大,當然市麵上固然有各種“白手起家”的故事在流傳,也不是沒有“胡商維瑟爾”如何如何的傳奇,但這就是一個希望,千幾百萬人中,才難得出現了一個維瑟爾,才出現了一個安菩,才出現了一個沙欣。

更大的可能,不過是這個孩子長大之後,跟他或者她的母親一樣,在工坊中謀求一份苦差事。雖說一旬的工錢也夠吃喝,絕對不至於餓死街頭,但是,想要活得像模像樣體麵起來,卻是相當的艱難。

長安洛陽讓中小貴族都覺得居行大不易,但在武漢,工人想要置辦個物業,何嚐不是難度奇高?

固然有工人出身的“武漢人”在本地置辦了物業,但大多都是不大,而且之所以能夠置辦,興許就是冒險做了生意,或者舉債借貸,將來如何,不可預知。

隆慶宮之主在長安城的動靜,從來不會說隻是影響一個都城一個街坊,聰明之輩看一眼,便是學了一個招式,依葫蘆畫瓢,坑蒙拐騙偷……公主殿下大大的,商賈賤業小小的,大的吃肉,小的吃蝦米。

那些個要謀求“公主門生”“帝國未來”的,甘願被隆慶宮之主宰一刀。而武漢或是淮揚、蘇杭等地,大大小小的工坊之間,便是一把又一把的蝦米。

商賈賤業多是胃口“不大”的“小魚兒”,吃些蝦米,也能“溫飽”。

麵對這種狀況,張德固然有所調控,但也效果有限,市場不但敏感,還滑不溜秋。

甚至為了讓孕婦產婦們在產後放心上班,民間自發形成的“托兒所”在武漢南北不敢說比比皆是,但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二三百個。

即便如此,還是供不應求,大的“托兒所”甚至出現了連鎖,從漢陽到汊川,從江夏到武昌,從鹹寧到蒲圻,“托兒所”也有了招牌,往往這些“托兒所”離嬰幼兒父母上班的地方還很近,簡直是貼心到了極點。

“托兒所”的標準下限之低,老張固然有點看不下去,但卻是市場所認可,並且嬰幼兒父母們也不覺得哪裏有問題。

標準隻有一個:不死。

認真來說,老張想追求的,是擴大受教育的人口總量。但對市場,對工商局頭,對地方權貴,甚至對旬日勞作的工人們而言,量就是唯一,多就是最好。

其它的一切,都是排在“數量”之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