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二這是作甚麽妖?恁多溫宅的人到處躥,這是尋摸甚麽寶物不成?”

“差個人去打探,不就知曉了?”

“也是。”

一處臨街的高樓中,憑欄處有貴人吩咐了一聲,“去,打聽打聽溫氏在尋摸甚麽,快些回轉。”

“是。”

不多時,樓中來了個人,風塵仆仆的模樣,將撲頭取下彈了彈灰塵,這才笑嗬嗬地說道:“譙國公也在?哈,外間熱鬧的很,說是溫氏在捉婿。”

“甚麽捉婿?”

襲爵譙國公的柴哲威有些好奇,他形貌和柴紹類似,說話間,總有一種內斂的氣質,讓人感覺很舒服。

“噢,有兩個騎馬小郎,當街在那裏散錢,說是溫氏強行要搶他們過去做上門女婿。入贅的事情,誰肯幹?這便跑得飛快。”

“哈哈哈哈……”

連一向克製的柴哲威都沒忍住大笑起來,“這溫二還真是啊。”

轉頭又看著街市中,建春上三街人潮湧動,不多時都熱鬧了起來,不少哄搶飛票的行人都撞成了一團。

很快的,整個通利坊南坊大門,都傳來了“溫氏捉婿”的聲音。

住通利坊的李勣難得休息,此時正閉目養神,聽到外頭熱鬧非凡,便問道:“來人,去看看街上發生了甚麽事體,怎地這般熱鬧。”

“是,公爺。”

李勣眉頭微皺,如今京城越來越流行“稱大叫爺”,有些京中小吏,更是恬不知恥地喊上官“大人”,簡直匪夷所思。

隻是想了想,風氣使然,也阻攔不得,有些官署還效仿欽定征稅司衙門,不少幕僚稱呼主官為“老板”,誰能說得清其中的道理呢?

“哈哈哈哈……老二,還是你聰明。”

“反正是卓小乙給的錢,不花白不花。不過這溫挺還真是人老成精,這眼力,絕了。”

張沔感慨一聲,隻憑借外貌,就敢大膽猜測,還特麽猜對了,這真心是有點門道。太原溫氏自來就有“相麵”的傳統,這相術,有點驚人啊。

“義憤填膺”的京城群眾幫忙阻攔溫氏“捉婿”,還能賺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呢。

兄弟二人惹了熱鬧出來,一頭紮入南市,到了南市,直接尋了個客舍,找了掌櫃便問:“店家,身上沒了盤纏,可否變賣這二匹馬,還有身上的袍子?”

那掌櫃一愣,一看有兩匹大牲口,再一看兄弟二人身上的錦袍,眼睛更是一亮,喜滋滋地伸手摸了摸張滄身上的料子:“噫!這可真是好料子,郎君也是好漢子,這價錢……不會虧了二位。”

張滄和張沔相視一笑,便是店家黑一點也無所謂,反正……卓老板掏的錢。

“還要煩勞店家給我們換兩身貼合的衣裳。”

“好說,好說!”

這買賣好啊,兩匹馬,一進一出賺個五貫沒問題。兩件錦袍,怎麽地也得賺個十貫二十貫,咬咬牙,吹個故事,說是蜀地名人寄賣的,說不定就能上個五十貫!

換了一身行頭,兄弟二人立刻又換了個形象,張滄去了撲頭,換了包巾;張沔則是背了個背簍,裏頭塞了點破布,扮作張滄的小廝。

如此形象,論誰看了,都以為是外鄉過來考試的。

“哈哈。”

兄弟二人互相打量了一下,頓時又笑了出來。

在南市中閑逛,各種花樣極多,南市分了百幾十行,店家不計其數,張滄毛估了一下,怕不是萬把家店麵。而且樓層普遍極高,又有胡商紮堆,更是顯得奇特。

“大哥,你看。”

張沔努了努嘴,卻見一家茶肆中,有個胡姬在彈撥琵琶,這胡姬彈的琵琶並不激烈,反而婉轉悠揚,倒是切合了茶肆的氛圍。隻是張沔讓張滄看的原因,是因為胡姬身上就批了兩件紗衣,胸前雙丸清晰可見,甚至因為天氣尚冷的緣故,雙丸堅挺而凸起,很是受了刺激的模樣。

至於下身,雖說雙腿交疊,卻還是能看到毛發,讓張滄和張沔歎為觀止。

“京中開放,果然勝武漢甚多。”

“胡姬罷了,便是一絲不掛,她還能反抗不成?”

張滄搖搖頭,他可是知道胡商在人性上的殘酷,武漢並非沒有賣兒賣女湊本錢的胡商。這些個唐朝之外的冒險家,當街叫賣自己的妻女根本沒有壓力,因為胡人為奴並不違規。

兄弟兒女走馬觀花,發現南市的熱鬧的確別具一格,和新南市那種熱火朝天是兩種性質。

這裏,更像是徹頭徹尾的消費市場,而不是交易市場。

“聽說了嗎?溫二捉婿,捉的可能是張江漢的兒子。”

“張江漢不是為國獻身,從未娶妻麽?”

蛤?

為國獻身,從未娶妻?

路過一家上檔次的茶樓,兄弟二人在廊下叫了一壺茶解渴,結果聽到了讓他們麵紅耳赤又相當無語的事情。

“張江漢的兒子能來京城?”

“怎麽不能?”

“溫二他爹不就是被張江漢氣死的嗎?”

“這都是道聽途說,哪裏是真的。”

茶客們在那裏胡扯著,張大郎和張二郎卻是有點難受了,合著京城人民這麽閑的?他們當街喊一嗓子惡心惡心溫挺,結果特麽畫風就變成這樣?這是加了多少設定?

正當張滄想要起身離開,卻又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嘿,說出來幾位哥哥不信,我家老爺發了話,家中姑娘若能跟了張江漢的兒子私奔,重重有賞……”

噗!

張沔一口茶噴了一桌,連忙伸出衣袖去擦拭,然後很不好意思地看著張滄。

張大郎臉都綠了,一張黑臉拉得老長。

“有傷風化啊。”

“屁個有傷風化,換你你幹不幹?”

“廢話,當然幹,別說私奔,當街車震都沒問題!”

“兄台敞亮!”

“好說!”

坐那裏呆若木雞的兄弟二人已經有點不敢上街了。

此時張滄感覺自己就是一條隨時等待配種的公狗,外麵街上,到處都是找他過去配種的……

“公爺,街上傳言說是溫二公子在捉婿。”

“噢?”

李勣聽了下人回報,有些詫異,“溫挺的女兒要出嫁了?是被人搞大了肚子不成?”

在李勣看來,要不是女兒被人搞大了肚子,溫挺至於這麽火急火燎地當街捉婿?簡直是有辱門風。

下人一愣,搖搖頭道:“倒還有個傳言,說捉的是張梁豐的兒子。”

“操之?”

李勣又是一愣,搖搖頭道,“不可能,他怎會讓兒子前來京……唔……”

涉及到張德,什麽不可能都不好說。

想了片刻,李勣道:“去問問家裏可有年齡十五六的姑娘,要端莊得體的。”

“是,公爺。”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李勣想了想,又起身準備出門,喊道:“來人,備馬。”

他準備前往琅琊公主府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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