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老叔說是要去見見老弟兄,就帶著五郎出去了。”

“……”

原本很平靜的李芷兒,這會兒卻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情陡然就糟糕起來。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簡直了!

“哈哈哈哈……”

聽說坦叔出去散心,老張樂得哈哈大笑,摟著李芷兒笑道,“算了算了,老叔也有想法,何必計較。”

“總不能讓大哥誤入歧途!”

“十八歲了,再怎麽誤入歧途,還能有多歧?”

言罷,老張帶著李芷兒到了漢陽站,“漢安線”的車站,已經初具規模。此時站台露天倉位比較多,畢竟主要目的是運輸物資。客運是添頭,在千幾百年的漫長時間中,鮮有靠運人賺錢的運輸業。

哪怕進入了航空時代,也是如此,物流重頭戲。

在老張非法穿越之前,唯有國內高鐵的實現了長期盈利。而航空客運的利潤,並不在客運本身,而是在增值服務上。

所以“漢安線”即便有客運,也隻是屬於添頭。漢陽站自然也就沒必要秉承“以人為本”的精神,把車站修成洛陽宮規模。

“蒸汽機車呢?”

“正在調試,稍等片刻就是。”

“現在能拉多少貨?”

“過漢水一段,試運行列車大概就是拉六百石的貨,比快馬傳遞都要快。”

“好。”

安平公主連連點頭,腦海中大概有了印象。單次六百石可能還比不上一條老船,可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

比如很多常州蘇州的物資,可以直接通過鐵路集中在上海鎮,就不需要再通過各種車馬,從不同地方轉運集中到江陰。

僅從損耗角度來看,也是劃算,而且按照現在的鐵路造價來看,常州蘇州也承擔得起。隻要貨物充沛,從江陰到上海鎮這一段鐵路投資,五到十年就會回本。遠比武漢這裏的條件好得多,親眼看到和通過書信描述,差別還是很大。

原本李芷兒還有點猶豫,此刻跟著張德踏上列車車廂,伴隨著車廂平穩啟動,她是瞬間就沒有了猶豫。

“這次返回江東,我會前往蘇州一趟,跟長孫無忌見麵。”

“噢?為了鐵路?”

“主要是為了鐵路,畢竟想要在修路,由他出麵主持大局,更加容易。”

“這老貨要是插手,那可是雁過拔毛。你舍得?”

說話間,蘭姬過來開了一瓶葡萄酒,甜葡萄酒非常合中國貴族胃口,略微抿了一口,李芷兒有些詫異:“你這葡萄酒,不錯。”

“武漢本地產的。”

“葡萄園也成了?”

“比桑林也不差多少,新辟梯田想要讓人上去種點糧食,那是千難萬難。種了經濟作物,就有了奔頭。葡萄采摘工的工資不低的,每年京城恁多葡萄酒、葡萄幹,你當是天上掉下來的?”

葡萄園和獼猴桃是混種的,此時的獼猴桃酸味很重,幾經選育,酸度並沒有降低,但是糖分增加,口感自然是非常吸引人。

隻是哪怕獼猴桃,也主要是製作果醬或者蜜餞。

實際上整個貞觀朝現在就是普遍嗜甜,畢竟貞觀二十五年,還活著大量一輩子沒吃過白糖、蜂蜜的人。

鹹,代表生存。

甜,則是富足。

哐哐哐哐的機車聲音很吵,即便有隔音手段,但也有限。

而張德也沒打算好好地提升隔音效果,因為他現在有了耳鳴,就算隔音也爽不到,那就大家一起沒得爽。

當然實際上隔音效果好的車廂也有,內廠用了大量壓製的棉花,做成了一種折疊起來的混紡棉板,這種混紡棉板放置在木製夾層種,在外麵包裹一層鐵皮,基本上就沒有太大的噪音,效果很不錯。

內廠的工科狗們,都打算等“漢安線”完事兒之後,他們就專門給班組列車加上這麽一節“豪華”車廂。

“說起來,王萬歲那裏蜜餞需求也是極大,倭地豪帥倒是會享受。去年贖買倭奴,有兩成多都是用蜜餞充抵,看來倭地經略,再有一段時間,就能明朗。”

“聽你來信說起過,江東願意殖民的有恁多?”

“畢竟承諾了土地,如今江東耕地,小戶已經不多。手中隻有田骨,把田皮讓出去的農家,隻蘇州常州,大概就有四千戶以上。”

“四千戶……那就是兩萬人以上。”

“不錯。”

“選擇殖民的呢?”

“不到兩成吧。”李芷兒又抿了一口,“畢竟在蘇州常州做工,隻要有工位,就不怕賺不到錢。”

“唔……”

“這不到兩成的人,大多都是壯年,眼界放得長遠。朝廷畢竟沒有正式講甚麽殖民圈地,這些話,都是江陰地麵上私下的承諾。”

“噢?這就厲害了。”

老張連連點頭,這不到兩成多的壯年,眼光的確放得長遠。這必然是經過思想鬥爭,才做出的決定。

要知道現在出海,風險依舊重重,船沉人亡時有發生。加上水土不服,到了倭地適應不了艱苦的環境,加上高昂的生活成本,很容易就抑鬱致死。

為何倭地明明貧瘠,但生活成本高昂呢?因為按照江東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標準,在倭地是典型的貴族水準,隻一個白米飯不愁,很多倭地小國的底層貴族也做不到。但在蘇州常州,這屬於非常普通的水準。

而倭地因為農業技術農業設施的條件限製,單位畝產相當可憐,差不多就是維持在一畝八十斤左右,好一點能超過一石,兩石以上那都是頂級貴族的田產。

現在唐軍在倭地的駐軍,都跟朝鮮道輪換了十幾回,可想而知當地的艱苦。

若非金銀銅實在是香,唐軍根本沒有那麽高昂的士氣。

所以說,能夠在這樣的種種不利因素下,選擇相信江陰方麵的私下承諾,足以稱得上厲害。

倭地現在的狀況,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蘇州常州宣傳,對於蘇州常州有雄心壯誌或者眼光長遠的人來說,這的確是一個機會。

當然最好的機會是前往天竺,但天竺太遙遠不說,瘟疫鬧了幾年,這個相當嚇人。於是前往倭地,就是一個立地翻身的大好機會。

倭地本土勢力經過了幾次洗牌,王萬歲、唐軍、扶桑諸國大貴族,連續幾波攻伐,不但清出來大量賤民被販賣到唐朝。因為扶桑本土底層統治的瓦解,“無主之地”的數量,就相對增加,江東的人不去,山東的人也會去,朝鮮道的人也想去。

隻不過這年頭不是說你懷著一顆冒險的心,就能劈波斬浪的。

得有人把你運過去,而江陰幾乎就是直接掌控著最大規模的船隊,對江東泥腿子來說,這算是為數不多的“福利”。

“殖民合法一事,你打算甚麽時候上疏?”

“我上疏個甚麽?有李奉誡和王萬歲呢。”

老張笑著搖搖頭,“我說個甚麽,現如今都是搞得心驚肉跳,還是不要橫生枝節。李奉誡、王萬歲、程處弼,在朝廷看來,說話都要好聽得多。”

原本老張想著,就江東那裏的物產,願意出去冒險的人,有個一兩千,那就很好了。沒想到居然有四五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實際上在武漢現有體係中的殖民,和張德非法穿越之前的殖民,還有很大的區別。

非法穿越之前殖民,主要是為了經濟掠奪。

但是在武漢這個體係中,或者說張德的有意安排中,經濟掠奪是遠遠地跑在了殖民前頭,帝國四處經濟掠奪的套路已經非常的成熟,根本不需要民間的力量。

因為帝國人力資源在這個時代來說,相當的豐富。

所以,此時進行的“殖民”,更多的是享受經濟掠奪之後的“權利”。而按照張德這麽十多年構建起來的政策慣性,這些享受“權利”的人,都要為之付出“義務”。

這個“義務”,就是生育。

當年一隻羊一隻狗換你一個兒子女兒,同樣的,想要在殖民地享受土地產出,就不是一隻羊一隻狗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