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因為皇帝皇後的到來,曾經的都城再度換發了“生機”,街市短暫爆發出來的繁榮,超出了很多“老長安”的想象。

“那就是隆慶坊了吧。”

“是隆慶宮。”

“對對對,隆慶宮,當真是大氣磅礴。”

有人小聲地吐槽僭越之類的話,可隆慶宮對外宣傳你的主要屬性是教育。

認不認都是教育,教育這個事情多大啊。再說了,隆慶宮規模越大,影響力越強,朝中大佬們反而越歡喜。

尤其是教育部總理大臣孔穎達,他巴不得多來幾個公主親王效仿長樂公主,這裏那裏天南海北地蓋學宮。

蓋得越多,他教育部也就越強。

哪怕沒有憑借教育部的特權來敲詐勒索,其中的聲望影響,就這麽擺放在那裏。

“盧國公來了。”

“收聲。”

“程將軍跟盧國公……”

“閉嘴!”

程咬金和程處弼之間的關係,不敢說仇人,但父親親情肯定談不上。

此時,盧國公笑嗬嗬地走到了一個少年跟前:“尚賢,許久不見,倒是又長高了不少,快趕上大父啦。”

“大父安康。”

“好、好……”

摸著少年的腦袋,程知節恨不得周圍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的孫子。

一輛巨大的豪華馬車中,有些疲憊的李世民看到了窗外的狀況。笑了笑,轉過頭問老婆:“觀音婢,那小郎可是程伯獻?”

“正是處弼長子。”

“竟是這般大了,處弼付出很多啊。”

“二郎當真要封他‘冠軍侯’?”

“有何不可?”

李世民淡然自若,他雖然身體大不如前,可思維並沒有衰退。封程處弼一個“冠軍侯”,既能彰顯武功,也順勢抬高了自己的地位。

“漢皇”這個頭銜,需要一圈又一圈的光輝光環來加持。這些光輝光環,可以是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是鷹犬爪牙們的功績。

“冠軍侯”,足夠了。

“二郎的這個‘冠軍侯’,可比武帝的‘冠軍侯’嗜殺多了。”

關於程處弼在西域幹得勾當,中樞是一清二楚的,敦煌宮傳過來的消息,還是裱糊過的,假是不假,但肯定要粉飾一下。

攻打且末一事,程處弼手段之殘酷,是唐軍征討四方不臣以來,最極端的一次。隻是效果出奇的好,也讓敦煌宮方麵,堅定了“蠻夷畏威而不懷德”的信念。

敦煌宮上下在這個共有信念基礎上,算是統一了共識。至於撈錢賺軍功,都是順帶的事情。

“觀音婢,你須記住,鷹犬爪牙,不怕它們殺人吃人,就怕它們溫文爾雅,宛若名士。”

長孫皇後聽了李皇帝的話,若有所思,微微點頭。

她用人沒有丈夫那麽大開大合,很多時候都是“使過”的手段。雖然這也是李皇帝的基本操作,但實際上李皇帝並不介意爪牙鷹犬們的“功過”,“使功”還是“使過”都是表象,“用之以能”,才是內核。

手下可以無德,可以無才,但不可無能。

程處弼是個殺人魔也好,是個食人魔也罷,對李皇帝而言,他打下了大大的一片疆土。不但打了下來,還能從那裏收保護費,這就是能力。

至於“尾大不掉”的風險,作為君上,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尾大”,沒有“尾大”,何來偉大?

“朕現在封他為‘冠軍侯’,假以時日,他為天竺大都護之後,你再給他封公。”

“二郎……”

“記下了?”

“嗯。”

原本李世民是不打算經營天竺,實在是山高水遠,道路艱險。不管是走哪條路,不是千裏戈壁,就是茫茫雪原,再不就是虎豹豺狼出沒的“茶馬道”,那裏一年到頭,隻有幾個月時間可以走人。

陸地上的條件,相當艱苦。

至於海上漂泊,同樣要看洋流和季風。雖然現在的航海技術,已經能夠保證全年通航,隻是其中艱難,較之陸路還要殘酷得多。

然而蒸汽機改變了李董的想法,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到底是個擴張的大公司,三千萬人口,根本不夠用。

事到如今,再去後悔,或者再去想如何除掉張德,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實際上他也清楚,張德每年遭受的刺殺,並不比他少。

而他更加清楚一件事情,這些刺殺,沒有哪一次是他授意的。

這其中蘊含的意義,他實在是太清楚不過。

想通關節之後,哪怕對李唐皇族的未來,他並沒有抱有強烈的“萬世一係”念頭,可自己的“千古一帝”,那是跑也跑不掉。

震古爍今的“千古一帝”,後世不管出現什麽樣的朝代,注定繞不開他。

哪怕貞觀朝英雄輩出群英薈萃,所有的中心,一切的光榮,都是他李世民的。

至於張德,或許他死後,新朝初生,大約也就是貞觀朝的宇文愷。想要頭頂“張子”傳道天下,大概還是要熬上百幾十年千幾百年。

假如後來者,還沒有良心泯滅的話,大抵是如此的。

“二郎,天氣熱了起來,到時程處弼麵聖,可要另擇場地?”

“不必。”

李世民淡定地笑了笑,“朕還沒有到那個地步。真到了那一天……觀音婢,朕會提前跟你說的。”

長孫皇後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李世民的臉頰,她的丈夫,少時成名,乃是有名的英豪。一路征伐搏殺,才有了二十五年“貞觀盛世”。

這曠古未有的壯舉,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殘破河山洗刷一新,從亂世到治世到盛世,不過是二十年奮鬥。便是兩漢英傑,又有誰做得到?

“二郎,京城流傳張德長子在京,可要見上一見?”

長孫皇後收拾了起伏的情緒,尋了個話頭,問李世民。

“‘女兒國’的張滄?”

“不錯。”

微微點頭的長孫皇後突然發現,自己丈夫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事情。

許久之後,李世民開口笑道:“此子命大,朕想起當年‘飛騎’探馬失蹤一案,至今未破。如今回想往事,怕是當時安平就是在生養張滄。”

很是放鬆地吐了口氣,李世民看著窗外的人山人海,便道:“那就見見他,召他前來長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