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打“湖南”的主意,房遺愛還的確是找對了人。

因為身份上的特殊性,徐孝德很珍惜現在的工作,來之不易啊。

湖南師範專科學堂並非是專指哪個學堂,它與其說是學堂,倒不如說是湖南諸州師範學校聯盟。

隻是掛在了一個招牌下麵,也就是當初張德、房玄齡推動的那個業務。

徐孝德本職是“土木營造”,本來跟師範也不搭界,但房玄齡要運作江西,就得從外麵抽人。

除了在武漢挖牆腳之外,就是額外地培養可用人才。

工程上的人才,房玄齡並不缺,以他的門路,想要什麽樣的大工,直接跟中央打一聲招呼,哪怕是閻立本,房玄齡說要讓他過來做泥水匠,照樣能辦到。

真正缺的,還是教書先生。

哪怕是照本宣科的呆子,貞觀二十五年的江西,也是缺得很。

興修水利、加強交通之後,資源上的流通得到極大提高。總的糧食產出,又保證了總的人口增長,還能在保證溫飽的基礎上,去追求物質之外的東西。

南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從“南昌地”,變成了南昌縣。而且原本南昌縣要和輪台一樣,是要高配為“府”的,隻是被房玄齡自己否決。

在南昌做書辦、文員的人當中,有一些人就是洞庭湖出身,用得不多,但也夠了。房天王也隻是讓南昌的本地吏員知道,他房老漢不是離了地頭蛇就玩不轉,略作恐嚇,南昌本地的流外官,也就老實得多。

也因為有了房玄齡的支持,“湖南”曠日持久的土木工程,陸陸續續也修通了不少原本極為難走的“五溪蠻”雜居之地。

比如“越城嶠”、“萌渚嶠”這種漢時崎嶇山道,經過多年努力,像“越城嶠”這條極為難走的路,也修通了一條從祁陽縣逶迤向西南通行的官道。

為了方便施工,當時選擇的路線,和湘水基本平行。過永州西之後,急轉南下,一路抵達湘源縣,然後就能直接抵達臨源縣。

而這裏,就是赫赫有名的靈渠東頭。

隻憑這一點,徐孝德的功勞怎麽吹都不為過。

這兩年馮氏、冼氏入京上貢的路線之一,就是走這裏。

也因為修通了這一條湘西官道,“五溪蠻”遺族,加上湘南“莫瑤”諸部,也就更加容易融入主流社會。

曆朝曆代吐槽的“曆政不賓服”的“莫瑤”,因為道路暢通的緣故,陸續也打聽到了湖北、江西獠寨的行情。

吃飽了撐的才作反,於是為了“教化”這個事業,“湖南土木大使”為了更好地修路,就陸續在主幹道臨近地區修建了學舍。

幾年下來,“湖南”地麵上增加的丁口數量,相當的可觀。

當然具體到“溫文爾雅”的操作上,也並非全然就是“莫瑤”諸部如何如何賓服。實在是造反成本極高,自立成本極大,而且貞觀朝也遠比漢朝的技術手段更多。以往難以攻克的山寨,比如九疑山、五嶺,架個熱氣球,山寨中的布置,什麽都清楚了。

至於說囤積的大量油脂、鬆脂,可以燒山一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麵對這種狀況,“曆政不賓服”的狀況,兩三年就全部自行解決。

不但減少了衝突,賬麵上增加的丁口,素質上也遠勝劍南地區。同時因為“莫瑤”成為熟番的緣故,嶺南和原先江南道的緩衝區,從三不管,變成了交流區。

有交流,就不怕一無所有。

除了臨源縣之外,義章縣也成了嶺南和江南的交流門戶。在這裏,有一條貫穿郴州南北的官道。從這條官道,沿著武溪水,過樂昌縣之後,就能輕鬆抵達韶州治所曲江縣。

在曲江之北,因為貿易的緣故,設有水、陸、嶠三個關市。三關總稱“韶關”,是嶺南道北部地區,為數不多貿易發達且人口密集的地界。

人口上來之後,韶州治所曲江縣的市民階層,自然也有更高一點的追求,比如說接受教育。

但因為韶州的遲滯性,曲江縣的適齡少年即便想要讀書,那麽也要走大庾山前往江西南昌就讀。

誰叫江西總督府在南昌呢?

隻是南昌離韶州極為遙遠,前往南昌就讀還不如直接南下廣州。

不過等到“湖南”圍繞官道興辦的大量新學學堂之後,韶州人前往郴州、衡州求學的就多了起來。

除了郴縣師專之外,還有衡陽師專,這兩個學堂,同樣都是“湖南師範”的聯盟學堂之一。

要說能學到點什麽,“湖南師範”最大的特點,就是識字速成。韶州人在這裏求學隻要一個學年,基本就能南下廣州,找個“開蒙”的教書匠當當。

這年頭,能夠教孩子識字,就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本領。

貞觀二十三年二十四年這兩年,廣州市民階層,最流行的事情,無非就是喝茶、打邊爐、請韶州“先生”。

請名師是肯定請不起的,但請韶州“先生”過來教家裏的小孩識字,包吃包住逢年過節還有紅包,這點還是有的。

也是因為這個,房遺愛才知道“湖南師範”的底子,居然相當的“豐厚”。馮智戴跟房遺愛打交道又不是一天兩天,邀請房二公子南下廣州胡吃海喝狂嫖濫賭,也不是一回兩回。

去的次數多了,房遺愛也會納悶,怎麽廣州街坊就這麽喜歡韶州人來教孩子讀書識字?

略微一打聽,就明白過來,除了方便土話交流之外,韶州人居然因為天時地利的緣故,在湖南求學搞了不少能寫能算的小年輕出來。

早先房遺愛就以為徐孝德這個包工頭是個悶聲葫蘆,現在一看,悶聲是悶聲,人家是悶聲發大財,是個紫金葫蘆。

好寶貝啊。

“湖南土木大使”的功勞簿上,凡是設置關卡的地方,就有市鎮。有市鎮的地方,就有官辦學堂,然後隻要市鎮靠近縣城,就會有“師專”。

若非跨境涉及到權力分配,徐孝德更想在韶州曲江縣也設置一個“師專”。韶州官吏實際上也很想,隻可惜雖然隻是一山之隔,但韶州的的確確出了“湖南”地界。

要說“湖南師範”真的產出多少驚才絕豔之輩,那也是說說的,就是妄想。以“湖南”的資源,根本沒可能玩高大上的精英培養。貞觀朝脫離中原這個大地區之後,也隻有幽冀、吳越、武漢幾個地方算是攢出了不菲的家底。

這些地方除了正常的“師範”培育之外,還能搞各種工程學院,隻論燒錢,“湖南”是沒可能燒得過這些地方的。

哪怕是搞了個船運學堂,洞庭湖這周圍一圈,也得勒緊褲腰帶很是緊緊巴巴地過上幾年苦日子。

所以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意願上,“湖南”本地的一個重要教育投入之後的產出,就是販賣“人才”。

韶州“先生”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化獠為漢”政策下成長起來的獠寨二代,也能夠通過進入“五溪蠻”“莫瑤”等山寨投身“教化”事業,來換取官身。

雖然是流外官,但這些獠寨二代,的的確確是李唐立國以來,第一次出現批量進入體製的非漢人群體。

湘南、湘西諸州縣新晉的吏員,大多都是湘北、鄂州等地的獠寨二代。

可以說徐孝德在本職業績之外,甭管他自己怎麽想的,反正額外的業務,直接讓當時新成立的教育部好處多多。

教育部總理大臣孔穎達上台之後交出的一份完美業績,就是來自“湖南”的教化之功。

不看前因後果,那就是孔總理橫空出世,江南諸蠻莫不感動……

所以,有沒有張德這一層因素,徐孝德在孔總理這裏,那必須是“自己人”。

房遺愛也算是歪打正著,孔穎達知道那些官身最後都會落到“湖南”人頭上之後,直接又追加了一道福利。那就是當他們前往天竺或者海外哪裏,五年之後,就有機會接受教育部的“深造”,“深造”過後,就能進入教育部係統“實習”。

實習期滿之後,就是正牌的教育部官僚。

不是流外官,是入流有品的官身。哪怕隻是從九品,可品級再小,那也是官,不是吏。

隻不過知道有這麽一個福利的,除了“湖南土木大使”衙門,“湖南”本地知之甚少。

等到房遺愛把名單填滿之後,“西秦社”上下直接被震的七葷八素。都知道房二公子辦事效率高,可萬萬沒想到高到這種地步。

要知道從履曆上來看,“湖南師範”出來的教書先生,還真不差什麽。尤其是獠寨二代,他們有著和蠻子溝通的豐富經驗,這種經驗,正是現在“天竺地”所缺少的。

大兵、遊俠倒是茫茫多,唯獨教書先生幾乎尋不著幾根毛。

“西秦社”砸了大價錢,搞定了這一批“人才”之後,也順利地把原先掌控的幾個邦國,直接組合成了“南常州”。

薛氏除了正常的摟錢之外,通過“南常州”這個平台,自然可以通過“教化”來給薛氏子弟刷資曆和業績。

和前隋直接空降中央到地方的實權衙門比起來,的確是辛苦了一些,也遠不如跟著東宮或者弘文閣鍍金來得爽,可“天竺地”辛苦歸辛苦,資曆業績隻要冒出來,朝廷是絕對不會視而不見的。

畢竟,“天竺地”即將到來的頂頭老大,是貞觀朝的“冠軍侯”程處弼,不看薛氏麵子,就衝程處弼這三個字,也不可能無視了天竺都護府治下的良好業績。

有鑒於此,還不等房二公子鬆一口氣好歇一陣子,“西秦社”又送來一份厚禮,讓房遺愛打了雞血一樣,立刻不想休息了,反而到處找那些個在“天竺地”有產業的豪門,推銷自己手頭的重要“商品”湖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