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是不是真的?”

“甚麽是不是真的?”

看李奉誡火急火燎地衝到他這裏打聽事情,結果什麽都沒說,整個人就以表情包在那裏激動著。

“牛啊!不是,生孩子送牛?!”

“湖北新政?”

老張微微點頭,“不錯,生孩子給牛,但不是送,是借用。”

“哪有借牛借五年的?這不就是白送?”

“管理喂養,也是有農政局有司人員負責,哪裏是白送?一戶人家每年要多給半成或者一成的收成。此事,欽定征稅司衙門也要從旁協助,避免胥吏從中壓榨民力太狠。”

“這還是白送啊!”

一聽張德這解釋,李奉誡嚷嚷道,“就算十年前,這一頭次等公牛,三貫出頭要的吧。這一頭牛能翻多少地?好,就算有的農家不用,那活該窮死,五口人最多三百畝地。拿了牛的,打的糧食肯定要數倍於沒有牛的。”

“是這個道理。”

老張笑了笑,“正是因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生孩子給牛啊。不生孩子的,沒有牛,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雙手一攤的老張,覺得李奉誡有點激動。

李狂人哪裏能不激動,這光景他腦子裏直接過了一筆賬,掰扯著手指頭問張德:“哥哥誒,就算是湖南,照多增三個丁口來算,四十九州縣戍堡,這按照十年前的價錢,也得九十六萬貫填進去啊!這還是湖南!這還是十年前的價!”

“哪能這麽算的,你當人是牲口麽?你這賬算得真是稀奇,你怕不是把湖南各縣,都照著兩千戶來算的吧。”

“兩千五百戶。”

“做夢呢你,別說湖南,湖北也不可能這般算啊。”

但李奉誡這樣的極限算法是對的,這年頭算戶口,真心不再是算城裏人,野人也要算進去。別說野人了,獠人、苗瑤、五溪蠻……都要算進去。

如今都是唐人,用人之際,一個都不能少!

隻不過,有生育意願的絕對不是家家戶戶都一樣,生得起養不活,那就是生了也白生。

比如湖北好了,最大的城市群就是武漢,那麽武漢那些個工人,就算再能生,一個人的工資能養活幾個崽?然後就是工人生崽政府給牛……他們要牛來幹什麽?是擼牛奶還是擼牛精?

最重要的是,正如張德說的那樣,這不是送,有五年政策期的。

多生一個娃,養魚成本在武漢高得驚人,短期的義務教育之下,就算隻是吃喝拉撒睡,也是不小的一筆開銷。

雙職工家庭自然可以養兩三個,但這年頭隻要生產,就是高風險,而且妊娠至產後恢複這段時間,雙職工就會變成單職工。

除非是技術硬紮的技工,否則很難保證自己每旬收入都能穩定。

武漢這一二十年的發展,最早沔州的工人,已經有人經曆過人到中年結果突然下崗事業的恐怖時刻。

若非武漢高速發展期,不愁找不到一份工,這種危急時刻,要是沒有親眷幫扶,搞不好就是全家餓肚子。

一個政策的施行,前期調研論證之所以那麽重要,就是要避免政策流於表麵。

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可以心隨意動……

如果你有鈔能力……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我的哥哥,便是再斬一半,這也得是四十多萬貫,快五十萬貫啊。整個湖北,比湖南大得多,人口本就繁盛,加上交通發達,這數倍於湖南……也不是不可能啊。”

“對啊,所以老夫準備了兩百萬貫啊。四倍湖南,這很合理啊。”

老張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衝李奉誡豎起四根手指頭,“兩百萬貫,都是采購耕牛的預算。揚子江的牧場,現在大牲口存欄量相當不錯。如果不要二級耕牛,可以選擇突厥敦馬或者耕馬、重挽馬。”

“……”

突然李奉誡不想說話,他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這個狂人,跟眼前這位老哥哥的思考方式,壓根就不在一條線上。

他覺得這是驚人的大新聞……但張德覺得,老子有錢,老子就是有錢,老子願意燒兩百萬貫就燒兩百萬貫。

新官上任三把火,誰規定一定要燒下麵的?

作為全新的湖北總督,學習一下周幽王也沒什麽不可的嘛。

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他張總督……也可以發牛戲百姓啊。

快樂就完事兒了,要啥調查報告。

“哥哥,你跟小弟說實話,你打算上任之後投多少錢?”

“老夫投甚麽錢?這都是老夫跟朝廷談判之後,截留的湖北本地稅賦。正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等等!”

李奉誡嘴角一抽,“截留湖北本地稅賦?”

“皇帝答應的,不信你可以進宮去問。當然也不是全部截留,三成還是要繼續上繳,七成截留。”

貞觀二十五年整個湖北,或者說,僅僅算武漢的話,其產值就占到整個帝國的一半以上。

光錢稅都讓人吃到爽,更不要說大量的實物稅,直接導致武漢形成了大量的官方交易倉庫。

是內府和民部聯合對外經營的門市,等於就是沒有榷場編製的榷場,而且還不是麵向蠻夷,而是麵向全社會的超級榷場。

以棉紡為例,武漢本地棉花產量不高,但是來料加工卻很豐富,這加工之後,棉布工坊大多都是繳納實物稅。工場主倒是想給錢呢,朝廷官僚也是傻子啊。棉紡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中,都會是緊俏貨。

尤其是在北方地區,這就是硬通貨,哪怕河北高產棉花,情況也沒有太大變化。

所以對內府和民部來說,這些個硬通貨,哪怕稍微打個九五折,一進一出的職務便利,就能賺個幾萬貫。

至於說更狠一點,把上等棉布,說成泡了水發黴的次等貨……偶爾可以做一回,但不能天天做日日做,武漢本地的消息傳得很快。誰誰誰吃相難看一點,別說江漢觀察使府,就是地方報紙,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這年頭,辦報的大佬多得是,朝廷能夠管理的新媒體,大多都是集中在兩條運河沿岸,至多再加一個海外領地和絲路。

其餘發達地區,根本沒辦法搞成官媒喉舌。

“哥哥居然說服了皇帝?”

“說服個屁,這是要幹活的。”

老張搖搖頭,道,“你當這錢好拿的?荊襄那些個老世族……殺人的是我張德,到時候再救幾根獨苗的,是他皇帝陛下。”

“除此之外,你當砸錢之後就不用出業績?當然老夫也無所謂別人怎麽看,隻不過老夫要是出不了業績……寢食難安啊。”

一聲感慨,老張心中暗道:小霸王學習機本就任重道遠,這要是再走點彎路,這他娘的受得了?

所以老張也不管那麽多,湖北省的青年男女,必須**,必須生!

不但要生,還要生得多!

湖北總督不差錢!生得多!獎得多!

管你有沒有嬰兒潮,沒有嬰兒潮,老子自己砸錢砸一個嬰兒潮出來。

除了短期福利政策之外,長期的工作環境改善,也是循序漸進。也不是說老張自己有啥工人階級的情懷,為了小霸王學習機,該剝削的時候,就得往死裏剝削啊。

不榨幹工人階級的最後一滴骨油……他還是人……他還是大資本家大封建主嗎!

一個優秀的權貴資本家,必須把一黑徹底!

“哥哥,這要是生得多,養不活怎麽辦?”

“好辦啊,養不活給別人養。養活一個做工的苦力,這才要幾個錢?”

黑心權貴資本家麵不改色,李奉誡聽了頓時一哆嗦,隻覺得這敲骨吸髓也就到這個份上。

話是這麽說,但老張也清楚,短期內……至少二十到五十年之內,這個龐大的帝國,不會養不活倍增出來的人口。

養活三千萬人口,哪裏需要兩千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兩百萬平方公裏都不需要。

每年興修水利而增加的賬麵田畝,就足夠廣種薄收把人口擴充到“億”這個單位。

想要讓老張針對最最底層的土鱉敲骨吸髓,那也是有的等。

“這萬一……”

“沒有萬一!”

老張神情坦然,直接打斷了李奉誡的話,“真等到甚麽政策福利都不靈光的那一天,老夫……你……皇帝……早他娘的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忽地,老張嘿嘿一笑:“到了那一天,任億萬人賭咒發誓,幹老子屁事。哈哈哈哈哈……”

在李奉誡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張德笑得極為狷狂放肆,像極了戲台子上那些個讓人恨不得當場打死的反派。

李奉誡喝了一口茶壓壓驚,心中不斷地盤算著,這二十年之後,湖北一地的人口,豈不是就能千萬?

五十年之後,又是多少?

整個皇唐天朝,會不會真的就億萬人口?

那該是何等的驚人!

隻是,李奉誡又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倘若真到了億萬人口的一刻,這要是有人再喊一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那規模……一定不會隻是百萬黃巾這麽簡單吧。

一時間,李奉誡便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那一天,密密麻麻的人頭,猶如長城萬裏。

鯊魚禪師說

今天車馬勞頓,有點累,就一更。一會兒還要加班,爭取加班之後再搞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