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耶那提婆奴十三年手劄》是多地出版的一套書,主要就是“摩訶耶那提婆奴”的各地見聞以及學習心得。

至於摩訶耶那提婆奴是誰?關洛大貴族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千兒八百萬唐朝普通百姓,卻是絕對不會曉得,原來摩訶耶那提婆奴,就是玄奘法師啊。

《摩訶耶那提婆奴手劄》共有四版,第一版是《摩訶耶那提婆奴七年手劄》,時間停止在貞觀七年,玄奘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在西域,屬於西域諸佛國的上座貴賓。唐軍早年作戰吐穀渾追殺至鄯善,就用到了玄奘法師的一點點“微小經驗”。

法師自己是很慚愧的,但李皇帝覺得雖然你個光頭是偷渡出去的,但立了大功,必須給個麵子。

於是,玄奘法師雖然還沒有回家,李董其實已經物色好了幾個猛將子孫,好拜在玄奘法師的門下。

當然了,玄奘法師也可以不收的,不過想必法師胸襟廣闊,不會回絕大唐皇帝陛下的美意……

“我說呢,原來高達國和這北天竺共主,居然開打了十幾年?早先來蘇州的那個高達國王子,幾年不見消息,怕不是已經死了。”

“這北天竺公主,號稱戒日王,不過也沒甚要緊的。玄奘法師不是說了麽?這戒日王有類周天子,分封諸侯,莫說郡縣州府,連條通達諸侯的王道都沒有修,顯然是難成氣候的。”

“高達國原先為東天竺,自有體統,如今頻頻失地,怕是不行了。”

“今年有人從真臘運了人去驃國,然後在驃國修了碼頭,隻是那地界,要繞路的厲害。野人又多,也不見有甚麽利市。”

因為《摩訶耶那提婆奴手劄》的緣故,蘇杭、淮揚、武漢等地對東天竺的狀況,還是相當熟悉的。再加上黃冠子真人這個“妖道”禍亂番邦,更時不時傳來《李淳風三戲俏女王》《黃冠子瑜伽三十六散手》之類的畫本,更是讓不少人對天竺的想象,充滿了奇妙的色彩。

乃至武漢這地界,偶有神婆失業之後,居然鬼使神差地在鄉間豎了一間“太昊天子廟”,一開口就是要拜一拜李皇帝。

一般當官的,看到這苗頭,肯定是抓耳撓腮,畢竟雖然唐朝沒有認可“太昊天子”的概念,可在外邦,“太昊天子”就是李董。

稍有不慎,就是毀謗聖人的罪名。

然而讓神婆們感覺三觀錯位的是,老張直接帶著長江上討生活的薛仁貴,把什麽太昊天子廟給強拆了。

武漢地界官方默許民間推動的民辦寺廟,隻有鐵杖廟麥公廟是可以收集香火的。而且因為麥鐵杖人設塑造相當給力,荊楚地方官僚們,尤其是類似武漢錄事司這種原本吃幹飯拿薪水混日子的,以麥鐵杖為盔甲戰刀,“伐山破廟”玩的不要太溜。

山裏鄉間的毛神小鬼狐狸精怪,弄死一個也能混個少說幾十貫,幾百個“**祀”摧毀,當時就發家致富。

“原先不知道番邦動亂緩則罷了,如今卻是一個個來了精神。”

老張也是感慨,這年頭,無利不起早啊。秋末到初春這一段時間,往北方撈實惠得有實力。相反南下下海,倒是能搏命,隻要能挺到真臘,一來一回也能落袋少說二三百貫。

普通水手尚且能混個賣命錢,何況是有點雄心壯誌的?

再加上,聽說侯氏的商社在西域居然有好幾個番邦為資產,西秦社更是占了西天竺信度河河畔好大一塊地,這就由不得那些原本困頓在沿海的中小土豪們不心癢癢。

西域太遠,南海很近啊。

組團求到馮、冼門前,馮盎雖然一把年紀,可這麽些年,光靠灰糖生意,馮家混個三代富貴,不成問題。冼氏更是改頭換麵,也以“諸夏源流”自居,崖州、儋州這兩年嚐試興建造船廠失敗,但廣州的造船廠,倒是像模像樣起來。

歸根究底,海南島在貞觀十八年,是真·水深火熱。

馮智戴和張德碰頭過後,廣州從武漢購買的“八年造”陸續已有三十條。甚至漢陽第一造船廠還給廣州培養了一批著造船工人,盡管還是隻能造沙船,不過對於此時的嶺南而言,從廣州出發,沿海航行前往交州、歡州、愛州,便已經綽綽有餘。

再一個,朝廷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馮、冼兩族真的就巨艦伏波,財雄勢大。哪怕這幾年馮氏冼氏先後有嫡傳親子前往長安洛陽做官,哪怕廣州四方新增六縣一州,哪怕朝廷在廣州的軍府,編製要比別處大了兩倍都不止。

自荊楚行省高配宰輔為總督,原本跟中央朝廷討要的“修橋鋪路”款項,這幾年因為武漢地區“民風淳樸”,想朝廷之所想,急朝廷之所急,裏裏外外前前後後省了百幾十萬貫。

這百幾十萬貫不是塞到國庫裏跑耗子,而是挪到別的地方“專款專用”。河北道嶺南道兩地官道修繕新增幾千上萬裏,肯定不會是當地百姓和武漢一樣“民風淳樸”。

自廣州北上,從韶州各有東北、西北兩條新置官道,一條前往虔州,在贛縣以南設有一關,往北直通南昌;一條通往郴州,水陸各有通道,能直抵長沙,甚至有一條馬幫常走的商道,可以繞道蒲圻,直通武漢。

兩條官道在韶州匯聚之後,朝廷又在韶州設有水陸關卡,早先原本廣州灰糖的利益,韶州是半點都沾不到的。不拘是廣州漢人,哪怕是廣州土人,素來也瞧不上韶州那口音古怪又窮困潦倒的地界。

隻是萬萬沒想到,朝廷自在韶州設卡建關,當年隻灰糖過關費用,就讓韶州新置衙門投入回本。

“韶關”威名,一戰成功。

廣州太大,馮、冼二族可以通過海運降低費用,但大量的漢蠻小戶,根本不可能用得起海運大船,隻得老老實實交錢。雖說不多,但積少成多,加上武漢商品在廣州同樣緊俏,韶關迅速崛起雖不至於和廣州一較高下,但和循州、潮州比起來,當真是鳥槍換炮,非同一般。

而隨著《摩訶耶那提婆奴手劄》的傳播,作為勾連武漢通達廣州的要緊地界,韶關政商兩界,同樣也琢磨出其中的利潤來。

那些“北漂”武漢謀生,好歹能在武漢官僚麵前亮相的韶關官商,陡然就成了廣州地界的香餑餑。

等到“以奴換奴”的消息傳達到嶺南,廣州港頓時人船集聚,集資購船者不計其數,“下海”之輩洶洶,而多以韶關猛人為首。這些人多是能在武漢、廣州、交州混個臉熟的人物,一時齊聚廣州,頗有一種風雲交濟的氣象。

而隨著《摩訶耶那提婆奴十六年手劄》突然冒出來,這一次,不僅僅是韶關敢打敢闖之輩,連馮、冼二族,也徹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