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以為那天林蘇揚隻是和她開玩笑,尋她開心,誰知後來竟傳出雲都第一才子流連花叢,經常在平安街的醉樓坊徹夜不歸,把林尚書氣得直嚷要和他斷絕關係。

秦皓聽後,心裏一片釋然,如果林蘇揚是女子自然不會接受秦羽。他不僅不為秦羽感到氣憤,內心竟隱隱有些鬆口氣,不知是為自己確定林蘇揚是女子還是為林蘇揚拒絕了秦羽而感到舒坦。

最可憐的要數風瀚宇,整日被林蘇揚拖來這鶯鶯燕燕,脂粉味兒濃重的煙花之地“飲酒作樂”。理由竟是他住的離這兒近,晚上沒人的時候還可以帶著林蘇揚偷偷回到廣閱閣。風瀚宇怎麽想怎麽覺得像在做虧心事。

“看來蘇揚的興致很好啊。”風瀚宇瞧著正一邊喝酒一邊聽曲兒的林蘇揚。

“哪裏哪裏,不過有美人有酒有友確是人生一大樂事。”林蘇揚毫不臉紅地說。

“你說這林大人何時會拿著掃帚尋到醉樓坊來呢?”風瀚宇悠悠地端起酒小抿了一口,滿意地看到林蘇揚微翹的嘴角一僵。那日林呈聽說了林蘇揚的“光輝事跡”後,立刻從家丁手裏抄過掃帚就掃向林蘇揚,虧得風瀚宇及時趕到才避免了林蘇揚那妖孽般的臉上留下傷疤。不過看到堂堂一個禮部尚書竟也會有這種失態,讓風瀚宇暗自笑了好半天。

這日,林蘇揚又在醉樓坊做足了樣子,眼見天色已晚料想也不會有什麽人來找,於是悄悄地溜出了平安街朝柳詞巷走去。剛走到巷口便碰見一個人擋在麵前,定睛一看,竟是秦羽。

多日不見,秦羽越發的變得清瘦了,深黑的大眼此刻被紅腫的眼眶擠得小了一大圈。見到秦羽這樣子,林蘇揚有些愧疚地問:“你……還好吧。”秦羽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對他說:“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林蘇揚跟著她走過了一條有一條街,一路上四周都靜悄悄的,隻聽得到兩個人回響在寂靜中的腳步聲和心跳聲。

最後,他們走到一處廢棄的城隍廟門前停下。秦羽用力推開破舊的大門,掏出懷裏的火折子,點燃了灰塵遍布的供桌上一支還剩下小半截的蠟燭。

“我很令你討厭嗎?”秦羽背對著林蘇揚輕輕地問。蘇揚立刻回答。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秦羽豁然轉身。直直地望著他。林蘇揚隻覺喉嚨一陣堵塞。什麽話也說不出。

“你為了避開我。不惜當個不孝子也要去醉樓坊風流快活。”秦羽一步步逼近林蘇揚。“我……我沒有。”林蘇揚歎了口氣。

“是。你沒有。你隻是為了拒絕我做做樣子。讓全雲都地人都認為你林蘇揚是個風流多情地才子少爺!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為什麽給了我希望又要讓我絕望?為什麽為什麽……”秦羽癱坐在地上。強忍了許久地眼淚終於如決堤地洪水般傾瀉下來。“你們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父皇是。你也是。難道女人地命運注定會是這樣嗎?”秦羽哭得聲嘶力竭。

“正因為我也是女人。所以才會這樣對你。”林蘇揚咬咬牙決定說出這個秘密。

“什麽?”秦羽抬起滿是淚痕地臉。“你說什麽?”她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也是個女人。”林蘇揚說著抬手取下頭上地綸巾發簪。如瀑地長發瞬間出現在秦羽眼前。黑亮地看得她有些刺眼。“你仔細看看清楚。你所喜歡地人和你一樣是個女人。”林蘇揚又把手伸到腰間。慢慢解開了腰帶。然後一件一件脫去了繁雜地衣衫。當她全身一絲不掛地站在秦羽麵前時。秦羽隻感覺心底涼了個透。

林蘇揚見她看著自己的身體不說話,眼神散亂得沒有焦距。很久,秦羽才慢慢地站起來,拾起地上林蘇揚脫下的衣服,又一件一件,輕柔地替她穿好,嘴裏喃喃地說:“很冷,穿好別著涼了。”等全都穿好後,秦羽轉過身,呆呆地盯著就快燃完的蠟燭說:“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林蘇揚聽著外麵轟隆隆的雷聲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看見那張活潑卻又不時傷感的俏臉。他一直把秦羽當做妹妹來疼愛,卻不曾想過這樣竟會給她帶來如此大的傷害,也許他真的是做錯了。

第二天,林蘇揚頂著個黑眼圈正準備出門就看見秦皓風風火火地跑來廣閱閣找他。“你看到羽兒了嗎?”秦皓焦急地問。“昨晚我們談了一會兒話就分開了,後來再也沒見過。”林蘇揚聽秦皓的語氣不對,立刻警覺地問,“怎麽了?”

“羽兒昨晚一直沒回宮。我不知道你們昨天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她。”秦皓深有意味地看著林蘇揚。林蘇揚一聽秦羽不見了,顧不上秦皓話裏的其他意思,立刻叫了風瀚宇,對他們兩人說:“咱們分頭找,找到後在我家等著。”說完就快步跑向昨晚他和秦羽說話的地方。

破廟裏空****的,梁上的蜘蛛網和隨處可見的厚厚的灰塵都說明這裏很久沒人來了。隻有供桌上那灘燒過的蠟燭油證明昨晚這裏曾有人待過。林蘇揚找了個遍都沒發現秦羽的蹤跡。他又跑到街上,尋了好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我娘說她在白尋塔丟了很重要的東西,我要幫她找回來。”以前秦羽說過的一句話閃過林蘇揚的腦海。他立刻奔回家,騎上逸就往響空山馳去。

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崎嶇的小道上滿是泥濘。快馬一路飛奔濺起老高的漿水。

到達褚岩峰頂的時候天已擦黑,林蘇揚遠遠就看見秦羽跪坐在地上單薄的身影,他一陣心疼,幾步跑過去拉著她的手使勁搖晃:“你瘋了嗎?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秦羽使力甩掉他的手,聲音虛弱地說:“你來幹什麽?你走,我說過再也不想看見你。”林蘇揚這才發現秦羽全身濕透,臉頰呈現不正常的潮紅。“你生病了?”林蘇揚抬手去摸她的額頭。“不要你管。”秦羽想再次打掉他的手卻沒了力氣,忽的眼前一黑,昏倒了下去。

林蘇揚肯定秦羽是昨晚淋了雨,發燒了。他四處找了找,沒看見可以待的地方,於是隻好抱著秦羽,一步一步走下山找到那日待過的山洞鑽了進去。

林蘇揚脫下自己的衣衫換下了秦羽的濕衣,然後找了些水,用手蘸著拍拍她的額頭降溫。秦羽的體溫越來越高,人被燒得不停說著胡話,“林蘇揚,林蘇揚……”她嘶啞著聲音喊著。林蘇揚趕忙抬頭,見她仍閉著眼,緊緊抓住她的手輕輕地說:“我在這兒。”也許是林蘇揚的聲音讓秦羽感覺到一點安心,她漸漸安靜了下了,體溫也慢慢降了回去。林蘇揚感到筋疲力盡,卻又不敢就此睡去,害怕秦羽的溫度又會升高,隻好強睜著眼看著睡得很不安的秦羽。“你這又是何苦?”林蘇揚怔怔地說。

洞外是夜蟲高歌,洞內卻是一種沉默的安靜。林蘇揚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經曆了一生的孤獨寂寞,從沒想過會有人為了他傷心至此,盡管這個“他”並不是真的他。

他又想起秦羽說的話,難道女人真的注定生來就要為男人傷盡心,哭斷腸嗎?蘇清婉為了吸引林呈的注意不惜讓自己的女兒改變性別從小扮為男子,秦羽的娘也為了皇帝最後鬱鬱而終。別說是這個時代,就算是前世的現代又有多少女人不是為了男人耗盡一輩子的情感卻換來他們的不屑一顧?是責備她們的傻還是應該同情她們的可憐?林蘇揚有時還真希望自己是個男子,然後全心全意地去愛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