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進門,林呈就開始罵:“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朝上說些什麽?若有失利還要以死謝罪,你有多大能耐,有幾條命可以給?”林蘇揚見他老爹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心裏感到好笑,走過去倒了一杯茶端到林呈麵前,“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也隻是盡我的本分而已。況且葛江水患由來已久,若不好生治治恐怕以後會有更大的麻煩。”林蘇揚耐心解釋。

林呈也並非不明事理,隻是要自己的兒子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心裏始終放不下,他仍舊氣呼呼地說:“有麻煩也不是你的事,朝廷有那麽多能人不缺你一個。”林蘇揚冷笑:“如果真有那麽多‘能人’也不會讓我去了。”林呈無話可說,於是歎了口氣說:“罷了罷了,你要去便去,現在阻止也來不及了,不過你可一定得事事小心,治不了水也要把自己的命保住。”說完搖搖頭走了出去。

林蘇揚望著林呈慢慢離去,忽然發現這個害了他娘孤獨早逝,對自己不聞不問了七年的男人真的已經老了,佝僂的背影在他眼裏漸漸地變得有些模糊。

林蘇揚在昏黃的燭光下打開地圖仔細地看著,秦羽在一旁替他整理包袱。不一會兒,林蘇揚轉過頭看到**的布袋裝得脹鼓鼓的不由笑道:“你想讓我把家都搬去啊?”秦羽沒說話,隻是一件一件把自己認為應該帶的東西全都塞了進去。

林蘇揚知道她在賭氣,放下手裏的地圖,他扳過秦羽的身子溫柔地說:“好啦,我的好羽兒,我保證我會平平安安一發不差的回來還不行嗎?”秦羽低著頭,嘴唇咬得緊緊的,林蘇揚抬起她的臉,心疼地說:“別這樣,最多一兩月就能回來,到時你想怎樣就怎樣總行了吧?”秦羽這才開口說:“你說的,一定不要食言,否則以後不管你走到哪兒我都要跟到哪兒。”林蘇揚沉默了一陣,然後輕輕地說:“信我。”

第二天林蘇揚出門就看見自己的馬車旁站著一個佩著劍的人,那人看見林蘇揚出來了立馬走過去抱拳說:“林大人,九王爺命屬下護送大人去申州。”林蘇揚點點頭,昨晚秦羽說過,九皇叔會派人來保護他,畢竟這次趕得急,朝廷沒撥多少官兵,帶了幾個下人始終還是不太安全。

林蘇揚撩開車簾坐了上去,突然回過頭問:“對了,你叫什麽名字?”那人躬身回答:“屬下雲水寒。”蘇揚沒再說話,他偏頭對站在門前看著他的秦羽說:“進去吧,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然後又對車夫說:“走吧。”雲水寒和一隊官兵騎著馬跟在後麵。秦羽一直等到林蘇揚的隊伍消失得再也看不見了才轉身走了回去。

馬車一路顛顛簸簸地走了十多天終於到達了申州邊界的一個小鎮。小鎮距離葛江較遠,所以受洪水的影響並不大,但因近幾日這裏大雨不止,到處都是泥濘不堪,鎮上的石板路也快變成泥漿路了。

林蘇揚看過地圖,知道這裏是路途上最後一個可以增加補給的地方,過了這個鎮還要再走兩三天的荒山野嶺才能到達申州,於是他叫隊伍停下,吩咐大家休息一晚再走。

雲水寒去鎮上唯一一家客棧定了幾間房,然後叫了幾個人去購買補給。林蘇揚下了馬車,剛一走進客棧立刻就吸引了幾道目光。他淡淡地掃了一眼這個不大的廳堂,隻見幾張舊木桌上寥寥地坐了四五個人,可能都是小鎮上的居民,也許是從來沒見過像林蘇揚這樣俊美的人,一個個都看得呆了,隻有坐在牆角的一個青衫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低下頭喝酒。

林蘇揚收回目光,對一旁早已經癡了的小二說:“麻煩你帶我去剛才定的房間。”小二似乎沒聽見,林蘇揚皺了下眉,身後的喬升不滿地大叫了起來:“沒聽見我家少爺說的話嗎?快帶我們去剛剛定了的房間。”小二這才回過神來,麵紅耳赤地點頭哈腰說:“公子裏邊請。”

林蘇揚淡笑著看了喬升一眼。這孩子。說話還是那麽橫衝直撞。這一笑又看得眾人一片目瞪口呆。因此沒人注意牆角地青衫少年望著林蘇揚上樓地背影若有所思。

喬升是林蘇揚奶媽地兒子。在林蘇揚搬出西院沒多久後就過來跟著他做了一個小書童。後來奶媽辭了回鄉頤養天年。留下喬升一人陪在林蘇揚身邊。奶媽說讓兒子照顧少爺自己也放心些。本來這次出門並沒準備帶上喬升。隻是他苦苦哀求。說娘叫我照顧少爺。可少爺總不讓我做這做那。我這麽沒用。還不如把我趕出府去。林蘇揚無奈。隻好答應他。秦羽還打趣地說:“這喬升看來要巴著你不放了。”林蘇揚苦笑著回答:“才走了個言兒。又來個喬升。我還真是個照顧孩子地命。”他忘記了其實自己也沒有多大。

走進房裏。喬升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我說少爺。今後您最好帶著麵紗出門。幸好這裏人不多。不然到時人人都為了看您阻了路。我們還怎麽敢上街?”林蘇揚笑了笑:“你少爺我又不是小媳婦兒。堂堂翰林學士還帶麵紗。不讓朝裏地那些個官兒笑掉大牙才怪。”喬升撇撇嘴小聲地說:“誰叫您沒事長得那麽漂亮……”林蘇揚好笑地看著他。喬升立刻討好著說:“少爺累了吧?小地我先出去了。等飯菜弄好再來叫您。”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林蘇揚出門地時候戴了一頂鬥笠。昨天喬升地話他還是聽了進去。麵紗不能帶。鬥笠總可以吧。他透過鬥笠地紗簾看到其他人都精力充沛、生氣勃勃。情緒也不免好了起來。

一輛裝飾簡樸地馬車。後麵跟了十幾騎身穿便服地官兵。這樣地一支隊伍又浩浩湯湯地上了路。

後麵地路越來越難走。到處都是坑坑窪窪。一不小心馬車地輪子就會陷進去。這樣走走停停。行了一天一夜還不到路程地二分之一。

林蘇揚坐在馬車裏全身都不舒服,再加上他本就是愛幹淨的人,偏這兩天不方便也沒有洗過澡,心裏更加毛躁。眼見天已盡黑,他敲了敲車門叫了聲“停”,然後跳下車,對走過來的雲水寒說:“叫大夥兒找個高一點的地方整頓一晚。”雲水寒點點頭,向四周看了看說:“前麵那個山頭應該比較幹爽,是個紮營的好地方。”接著招呼大家把東西準備好,到山上紮營。

林蘇揚見雲水寒站在一邊指揮,於是走過去對他說:“雲侍衛,這樣走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明天我和你共騎一匹馬,帶一半的人先到申州,剩下的人和馬車隨後跟來,這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雲水寒想了想,現在申州情況緊急,若像今天這樣走恐怕黃花兒菜都涼了,於是點頭答應道:“聽憑大人吩咐。”

半山腰有很大一塊空地,興許是這裏地勢較高,坡度也較陡,因此沒有積多少水,並且這兒土壤鬆軟即使有水也早就滲透幹了,林蘇揚他們就在這個地方燒了幾堆火,圍坐在火邊商量著剛決定的計劃。

喬升聽說林蘇揚要丟下他先去申州,竟出奇地沒有反對,隻是巴巴地望著他家少爺說:“少爺,您可得注意安全那。”林蘇揚最怕看見他這個樣子,於是轉過臉去慢慢說道:“知道了。”其實他知道喬升雖然有時愛耍小孩子脾性,大多時候卻很明事理絕不會給林蘇揚惹麻煩,想到這裏,林蘇揚映著火光的俊顏輕勾嘴角,看得一旁的幾個士兵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