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已是日上三竿。林蘇揚睜眼環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憐香趴在桌上睡得正熟。動了動身子,軟弱無力,沒有感覺到徹寒的冷,卻從心肺中冒出源源不斷的溫暖,匯貫全身。

她慢慢掙紮著,用一隻手撐住床,想要坐起來,結果扯住了散在**的一角雲帳,而雲帳本就網著一邊小凳上的白瓷杯,這樣一來,瓷杯就被帶著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聲音驚醒了憐香,看到林蘇揚醒了,她立刻高興得叫起來:“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邊叫,一邊奔出門去通知主子。

林蘇揚搖搖頭,使盡了力氣終於靠在了床棱上。揉了揉額,記不清發生了什麽事,那天上了馬車不久眼前就黑了下來,其他什麽也不知道,隻覺冷,前所未有的冷,五髒六腑都像凍成了冰,沒有一點溫度。後來……後來怎樣了,實在想不起。似乎聽到了司君行的聲音,司君行啊,是夢吧……

瀚宇風正在處理奏折,最近這兩天都不曾休息過,眼睛疲憊得撐不起時就向後靠著休息一下。當聽到林蘇揚醒了時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筆,朝她的房間衝去。

林蘇揚感覺好些了就準備穿衣下床,突然麵前襲來一陣風接著自己就被人擁在了懷裏。

“你醒了。”激動得滿滿的歡喜。

盈入鼻裏的龍涎香,不是睡夢中熟悉的味道。

“我……沒事。”想要他放開,話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瀚宇風稍稍拉開了和林蘇揚的距離,對上她如水黑瞳,“睡了這麽久,明天我帶你出去透透氣,好嗎?”

林蘇揚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放在被子裏的手想抽出來,忽然碰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圓圓的,細細摩挲,似乎上麵還刻了字。

她把那塊東西緊緊握在手裏。握得手心出了密密地汗。

瀚宇風感覺到她身子地僵硬。不由緊張地問道:“怎麽。又冷了嗎?”

林蘇揚搖頭。“沒事。隻是頭還有些昏而已。”

瀚宇風放開她。把枕頭墊在了她身後。然後扶著她倚在枕上。

“剛醒來是這樣。休息一下。我叫人端些吃地過來。”

不一會兒。憐香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瀚宇風接過碗。揮手讓她退下。憐香低頭退出去。帶上了門。

“你的傷才痊愈,不宜吃油膩的東西,先喝些清淡的粥對胃好。”他拿著調羹在碗裏攪了攪,輕輕吹去上麵飄起的熱氣,然後舀了小半勺伸到林蘇揚的嘴邊。

林蘇揚很不習慣這樣的方式,側過頭說:“我自己來。”

瀚宇風不說話,手卻仍舊這樣伸著,像一塊不移的化石,無言的執著。

林蘇揚無可奈何地歎息,張了張嘴,瀚宇風微笑著把那半勺粥喂了進去。直到碗見了底,他從懷裏拿出一張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滿意地說:“再躺躺,明日就有力氣到處走走了。”

替她放低了枕頭,又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他說:“好好休息。”轉身出了門,吩咐憐香好生照顧小姐,這才揚著笑離開。

林蘇揚怔怔地看著瀚宇風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茫茫然回過神,把一直緊握的東西拿了出來,透在光裏,刻著“林”字的玉佩在沒有風的空氣中晃**。眼眶幹澀得,想流淚。

第二天,瀚宇風很早就在宮裏最大的一條水渠放上了一隻小舟,舟上除了一個渡船的宮侍便別無其他。

林蘇揚站在岸邊,看到瀚宇風朝她伸出了手,猶豫了一下,最終也伸出手去讓他牽住。

上了舟,宮侍揚槳,船便離了岸順著水路行去。

“這裏隻有早上涼爽些,到了正午,天會熱得受不住。”瀚宇風依舊緊牽著林蘇揚的手,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林蘇揚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輝,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兩岸綠樹紅花,正開得燦爛,宏偉高峨的宮殿或近或遠地現於眼前。瀚宇風興致勃勃地指著每一處地方向林蘇揚解說它們的由來。

“燕遼皇宮裏的每一處大型宮殿都是由曆代帝王為自己修建的,一來顯示他們的豐功偉績,二來也可以讓後人紀念。看,那就是我燕遼最大的熙蕪殿。”

林蘇揚循目望去,隻見近處一座宮殿朱紅高牆,琉璃明瓦,雕梁畫棟,凸顯的恢宏氣勢,如同一條盤飛的巨龍,使得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就其色調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築要鮮明很多,從外觀上看,殿門有三,立錐至頂,層次感極其分明,每一層簷角的雕畫栩栩如生,四麵大大小小的圖騰,詳盡地描繪了帝君生平幾樁偉大的事跡。

“這是當年文熙後和蕪帝共同建造的宮殿。”瀚宇風說。

文熙後,以天下無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華成為燕遼曆史上的一大賢後。據說她隻是一個縣令的女兒,當年蕪帝巡遊,在畫舫上聽見岸邊有人在唱歌,於是探身尋望,正巧碰上那人向這邊看來。兩兩相望,竟一見鍾情。後來蕪帝不顧朝臣反對,堅決納她為妃,隨之不久又立她為後。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輔佐蕪帝革新除舊,大力提拔有才有誌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陳舊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評價。

蕪帝在位期間,整頓了朝綱風紀,使貪汙受賄風氣大為減少,同時提倡農商並行,朝廷甚至撥款給百姓,他們善於經商的經商,善於農作的農作,這一項措施幾乎受到所有人的擁護。蕪帝統治時期可以說是燕遼曆史的鼎盛。

“總有一天,我會像蕪帝那樣,在燕遼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筆。”瀚宇風望向高遠的天空,全身的霸氣隱約化成一聲長嘯,直衝雲霄。隻在此刻,林蘇揚才感覺到他是一個真正的帝王。

低頭,扳過林蘇揚的身,牢牢地盯著她的眼,他說:“你,做我的文熙後,可好?”

初晨的風吹落一片葉,飄到水麵,一沉一沉的,**出點點漣漪。淩亂的發絲像燃燒的火焰在林蘇揚背後升騰、飛舞。

略抬螓首,望進了瀚宇風那雙猶如深潭的星眸,裏麵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渦,弱水沉溺,不可掙紮。

“對不起。”

對不起,她說。瀚宇風的手頹然垂下,一絲苦笑爬上嘴角。

“為什麽?”他問。

是啊,為什麽呢?林蘇揚怔然,眼前又出現了那塊玉佩,線提在手裏它就搖啊搖,搖得起了風,下了雨,淋了個透濕卻還以為是別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裏。”瀚宇風背過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會痛一次。

“誰?”林蘇揚毫無意識地開了口。

“司君行。”

魚兒停止了呼吸,沒入水底,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隻剩渡船的宮侍依舊沉默地搖著漿,“吱嘎,吱嘎”,像一扇關著的破舊的門,馬上就要被人推開。

“難道你心裏擔憂的人不是他?”瀚宇風淡淡地說道。原來,他早就看得很清楚,林蘇揚和在雲都時的變化,雖然仍舊是冷漠少言,卻多了一些本不該屬於她的憂愁,即便隻是一些,也足以讓這樣如同一縷清風www.Qingfo.Cc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間最沉重的情緒。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林蘇揚繼續,他說,“他在等你。”

閉上眼,隔絕了明朗的天。娘,您看見了吧,您交給兒子的,兒子隻能做到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