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升,別怕,慢慢說。”秦羽以為他被外麵的情景給嚇懵了,不由溫聲安撫道。

見他還在那裏猶猶豫豫,林蘇揚不耐煩地說道:“快說吧,有什麽事不還有公子我頂著嗎,別再婆婆媽媽了,等會兒我還要回林府。”

喬升聳著眉,考慮了很久才吞吞吐吐說起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今兒個上午他就聽林蘇揚的吩咐去茶館坐著,正好碰上茶館說書的開場,這一開嘴就說起了喬升想要聽的內容。

隻聽得那說書的一拍驚板便道:“要說最近鬧得最厲害的事呀,還得和咱們大央有名的林太傅有關。聽了從西邊兒那邊傳來的小詩沒?桃溪絕世出,秦目相與伏。假鳳承虛凰,廟堂登高步。這可是明擺著在拆林太傅的台啊。”底下聽的人連連點頭,那說書的又道,“可咱們林太傅是什麽人?當朝太傅和駙馬,我大央的才子!會是個嬌小無能的女子嗎?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說書的指著下麵幾個人問道,那幾人都搖搖頭。

“對嘛,當初申州水患時,還是林太傅自動請纓的咧,試問有哪名女子有如此的膽氣和能耐?”

“林太傅怎麽可能會是女子?那傳出這首詩的人一定不是瘋子就是傻子,也不知林太傅得罪了哪個小人,竟然用這種方式汙蔑,哼,卑鄙!”聽的人為林蘇揚忿忿不平。喬升在一旁聽著點頭,算這些人還有些見識。

“不對啊,”人群中有人叫了起來,“如果林大人不是女子,為何長得那般絕美,我曾在裁衣店見過他,那美得,簡直和天上的仙女兒一模一樣。”話剛說完就遭到旁邊一群大媽的攻擊:“長得美是林大人的錯嗎?真是沒見過世麵,你沒聽說燕遼的那個皇帝,那才叫妖孽。人家皇帝都可以美成那樣,咱林大人怎就不可以了?還仙女兒,你見過仙女兒啥模樣?做白日夢了吧?”

先前反駁的那人被說得差點沒被周圍的口水給淹死,不過想了想他又抬起頭問:“還是不對啊,如果林大人是男子,那為什麽靜陽公主嫁給他三年都無所出?”這下全場噤了聲,是啊,靜陽公主嫁給林太傅已經快三年了,也沒聽說學士府有喜訊傳來,這……莫非……

說書的趕緊敲了敲桌子:“咳咳咳,這……官家隱秘的事你們就別瞎猜了。”這時,從下麵的角落裏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莫非……林大人他……身體有什麽毛病?”

聽到這裏,林蘇揚忍不住毫無形象地噴了一口茶,睜大了眼睛看著喬升,喬升“噌”地一下紅了臉,“我……我也是照實說的……”秦羽忍住笑,對著不敢再說的喬升道:“好了,繼續吧,然後呢?”

喬升當時聽到這個答案也愣住了,端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卻又聽見人們更為“深入”的討論。

“這也有可能啊。看林大人地身子骨那麽單薄。要有子嗣可真是難。瞧瞧我。別看我這麽健壯。還不是讓我家娘子一年後才懷上。”一邊地人不住點頭。另一人也說道:“不過也說不定是那個公主地問題。我那幾天還看見林大人上了醉樓坊地呢。你想啊。如果是林大人自己地毛病。他怎麽敢去那種地方?”

“也有可能是林太傅根本就不喜歡公主。他不想讓她有孩子。所以才去青樓。”一個年輕女子說道。

“可是林大人如果不喜歡公主。那為什麽對她那麽好。還常常陪她上街?”

“嗨。這就是林大人地好啊。要是我能嫁給這樣地人。死也值了。”後麵越說越離譜。搞得喬升再也不好意思待下去。趕緊付了帳就往外跑。一路上回來。倒沒聽見有人說林蘇揚地不是。反而是罵那個傳詩地人更多。對林蘇揚。他們不是同情就是替他抱不平。

“這些就是你今天打聽到地?”林蘇揚看著喬升問。喬升點點頭。看見公子沒有生氣便說道:“公子。我……我還有事沒做。可不可以……”

“下去吧。”林蘇揚揮揮手說。喬升像得到特赦一樣。飛一般地跑了出去。秦羽看著林蘇揚笑道:“原來讓本公主三載無所出地罪魁禍首。是你啊?”一雙盈盈美目上下打量起坐在椅上地人。

林蘇揚氣悶地端起茶來一飲而盡,這些人還真會想,不過,這也何嚐不是個好辦法……

第二天,雲都不少的人都看見林夫人,也就是靜陽公主的貼身侍女到雲都最好的藥店買了幾幅十三太保,然後又到集市購了不少酸梅酸棗。人們紛紛猜測,難道是公主有喜了,所以這些天林大人才沒有出門?

事實證明,女性的力量是偉大的,尤其是八卦的力量,經過林蘇揚忠實崇拜者的堅定擁護和極有說服力的證據出現,至此,雲都再也沒有人懷疑當朝太傅是男子的這一事實。

而朝廷上,歐陽裕豐找到了在賭坊正堵得不亦樂乎的乞兒,以謠傳汙蔑朝廷命官和皇族聲譽的罪名將其押入大牢。

通過嚴厲的審訊,乞兒交代,那首詩是他在一次行乞中從城牆邊撿到的,那時天還早,周圍幾乎都沒有人,乞兒看見前麵地上有一錠銀子便像貓看見老鼠一樣撲了過去,把銀子拿起來時發現下麵還壓著一張紙,這乞兒以前念過書,隻是後來家道中落而且自己又好吃懶做,所以才開始在雲都行乞,見紙上寫了這首詩而且詩的下麵還寫了字說如果撿到的人不把詩傳唱出去,必會遭到天打雷劈,厲鬼索命。偏這乞兒很信邪,見了這詛咒信還不得照著做?於是,這首詩便這樣流傳出來了。

這乞兒好歹也讀過書,竟然不怕朝廷的官怕鬼神?宏帝聽了歐陽裕豐的奏報,不由大怒,下旨將乞兒杖刑一百,並將其發配邊疆充軍。

後來秦皓仔細想過,這件事的背後恐怕不會這麽簡單,先不說寫詩的那人冒險將銀子和紙條就那樣放在城牆邊不擔心被人隻取走錢財而沒看見紙條,就算是看見了他怎麽也能肯定僅憑上麵幾句恐嚇的話就能讓撿的人聽從?或許,那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將林蘇揚的身份公之於眾,而是別有所圖?不管怎麽說,在大央知曉林蘇揚是女子的人應該沒有多少才是,而她恢複女裝後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是……燕遼!

宏曆一年十二月,先帝忌日臨近,遠在西北駐守的殷王秦柯獲準回京忌喪。十二月二十日,僅帶了幾名隨從的殷王抵達雲都,次日夜,殷王府燈火通明,徹夜歡歌。

當林蘇揚再次走在那條熟悉的花廊,遠望著亭子裏那個靜止的人影時,心如止水。曾幾何時,那個挺拔的身影,隱隱的在自己心底描下了淡淡的輪廓,如久存的酒,散了縷縷的香,留到最後,卻忽的被人抱走,香在,酒失。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呢?一年,隻有一年,可是,卻覺得仿佛已過了很久很久,久得,再也找不到它的蹤跡,然後,那片空白被另一個鮮明的影子所替代,到現在,留在記憶裏的,隻有那張嬉笑的臉,那雙黯淡的眼,紮紮實實地烙在了心底,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哪怕曾經有過的,莫名的悸動。

林蘇揚站在那裏,看得發呆,直到那個身影慢慢地回轉過來,一如以往清澈的眼透過重重霧靄深深凝望著她,熟悉而溫柔的聲音輕飄飄地繞過滿天飛落的葉滲了過來,“你來了。”

怔然回想,也是這樣的天,沉沉的,帶了幽寂的傷,他就這樣站在那邊,微笑著說,“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