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宏帝欲在二年初派遣朝中大臣遠赴西北視察殷王上年的政績。誰又不知這僅是個借口?殷王剛離開雲都不久宏帝便派人跟去,明裏是視察,暗裏卻是監視或打探,若殷王真有異心料也未想宏帝隨後就讓人跟來,即便快馬回去安排也來不及了。林蘇揚冷笑,他還真是“謹慎小心”啊!

雖然宏帝隻需視察的大臣比殷王晚兩步到達西北即可,就算途中被發現也可以大大方方說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追隨王爺,但這也不是什麽好差事,一麵要小心翼翼接受殷王防備的對待,而且在人家地盤上還得事事看清,否則一不小心什麽時候丟了性命也不知道,另一麵呢,自己的眼睛要尖利,腦子要靈活,一見苗頭不對就得趕快送信回來報告。這時代的間諜還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這次林蘇揚破天荒地遞了一份折子要求加入視察大臣之列,秦皓想也沒想便將她的要求駁回,誰知她竟接二連三地上奏,大有不同意便不會罷休之勢。秦皓思量再三,一則心存了愧疚,二則也想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至於她和九王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他不想去深究,那天該說的他也已經對林蘇揚說過了,相信她也知道自己哪些話是真哪些是假。最後朱筆一勾,把她的名字加進了視察大臣的行列之中。

此次同行的大臣一共有三位,除了林蘇揚外,還有吏部侍郎李匡進和禦史台北梁道右禦史馮書。另外,宏帝也將皇城護衛統領林子言劃了上去,讓他親自帶上兩千精兵護送三位大臣到達西北河丹城。

臨行前,林蘇揚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竟然把另一個危險人物給忘記了。當天下了早朝,她趕緊換了便服就往醉樓坊走,剛走進門就瞧見老鴇嬉笑著臉迎了過來:“哎喲,是林公子啊,姑娘們快來快來,林大少來啦!”這老鴇倒長了記性,那些時候林蘇揚陪著秦皓來哪次不是真金白銀地砸,現在老鴇一看見林蘇揚獨一無二的臉,眼裏就開始放光,如水的銀子啊!

不過注定這次她什麽也撈不到,林蘇揚拿眼看了看烏煙瘴氣的裏麵,淡淡地朝老鴇問道:“錦翎姑娘呢?”

“啊?錦翎……嗬嗬嗬嗬,林公子,您看小人這醉樓坊裏美人處處,比那錦翎好的多的是,大人您看……”林蘇揚避開瞬間就要圍上來的鶯鶯燕燕,看著老鴇說:“我隻要錦翎。”

老鴇知道上幾次林蘇揚來的時候也隻點了錦翎,現在錦翎不在,這個大財主怕是要掉頭了,可她也聽說了這林大少是當朝太傅,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因此沒敢怠慢地使退了周圍跑來的姑娘,諂媚地回答說:“林公子,不是小人不讓公子見錦翎,隻是這錦翎早已不在我醉樓坊,小人就是應了公子也叫不出這個人啊。”

“不在這裏了?”林蘇揚蹙起了眉,她的目的不就是要待在這裏伺機報仇嗎,怎麽會離開?難道她知道司君行要來所以在半路攔截?

想到這裏,林蘇揚急急問道:“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老鴇搖著頭,不明所以:“錦翎是上個月就離開了,當時小人可是好說歹說那姑娘都不願留下,至於去了哪裏小人就不知了,隻聽她說她找到了失散的親戚,要去投奔。”

“難道她來這裏時沒簽賣身契?”一般來說。要靠這一行吃飯地人都得在待地樓裏簽上一張賣身契。不然讓她鑽了空子卷著錢跑了。青樓老鴇們上哪兒找去?

老鴇紅了臉。支吾著說道:“林公子。不瞞您說。錦翎是自願進來地。她說賺地錢可以一分不少地交給小人。隻要小人供她吃住就行。小人看她模樣難得。所以就答應了。”說到底還不是貪錢。林蘇揚歎了口氣。細細回想。接到沈笑地飛鴿傳書才沒到幾天。算上路程。她用地是速度極快地信鴿。最多也隻會花上幾日地時間。這樣看來孔翎應該是另有他事才早早離開。而且林蘇揚也相信孔翎不會真地狠心傷害司君行。不為什麽。就為感情二字。

因為要趕在司君行來雲都之前離開。所以林蘇揚準備得很匆忙。在外麵招了不少丫頭和婆子進府專為照顧“孕期”中地秦羽。然後千叮嚀萬囑咐要喬升小心跟在公主身邊。在主子沒回來之前千萬不要讓公主出門也不要讓任何人來拜訪。對外隻稱公主身體不適需多休息不宜見外客。喬升連連點頭答應。

一切妥當後。林蘇揚便帶了一個隨從趕到城外官道與其餘兩位大臣會合。彼此寒暄了幾句。林子言遣人牽了幾匹馬來交給他們。雖然大家是文官。但都沒有誰不會騎馬。況且這次是遠行。如果乘轎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隻預備了一輛馬車延後。每人挑了一匹合適地馬就準備上路。

李匡進勒緊韁繩。正要踏著往上翻突然看清旁邊馬上坐著地人穿著深藍長袍。身材嬌小。麵目清秀。腦後長長地頭發在黑色網帶中間挽了一個髻。餘下地豎直垂落。想了想好像是林太傅帶來地親隨。不由好奇地對林蘇揚問道:“林太傅。這位小哥是你地親隨嗎。怎麽看著很陌生?”

林蘇揚順著他地目光看了看那個人。笑著回道:“是啊。他叫玉千。是我剛收進地親隨。李大人事務繁忙恐也無時機認識。”

李匡進了然地點了點頭:“也對,最近吏部公務不輕鬆,幸得皇上賜了這個差事,否則又不知要累多久。對了,馮大人是第一次出遠差吧?”說著看向了騎著馬等在另一邊的馮書。

“下官能隨兩位大人出行,也是皇上的恩賜,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提點下官才是。”

“哪裏哪裏,都是同僚,何來提點一說,大家互相照顧才是真。”李匡進擺了擺手。

對於馮書這個人林蘇揚不是很了解,隻知道此人雖是她老爹林呈的門生卻從未見他和林呈有過密切的交往,平時上朝相見也僅僅恭敬地叫聲“老師”,不過聽說他這禦史台右禦史之職還是當初先皇封賜的,足以見他的能力不低,後來先帝駕崩,宏帝就將北梁道交由他負責,大央國總分十道,每一道有一名右禦史監察轄管一片區域,而北梁道屬大央中心雲都通往河丹一路,這次視察恰是他分內之事,也難怪宏帝會讓他一同前往。

初春將至,冰雪融退,山間林野少了幾分寒冷蕭肅多了幾分嫩翠花彩。車馬行進,林蘇揚有意無意地靠近“玉千”,然後和他漸漸落在了後麵。

“玉千”原本還正正經經騎著馬,結果一見林蘇揚靠過來眼睛越睜越大,最後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林蘇揚望了望前邊聊得正歡的李匡進和馮書,轉頭對仍舊笑著的“玉千”說道:“哪有這樣的親隨,竟敢在主子麵前放肆?”

“玉千”捂著肚子不消停,好一會兒才低聲回道:“想不到林子言的這張麵具如此管用,叫那李老狐狸也沒人出來。”聽聲音十分熟悉,明明該是溫婉的人兒卻帶了幾分俏皮,這樣的個性又和林蘇揚走得極近的人除了她的“娘子”靜陽公主還能有誰?舉止言談若不細看還真是認不出,加上戴了一張完美的皮麵具就是讓李匡進視力再好也不會認識。

“胡說,人家李大人可沒得罪你,怎就叫他老狐狸了?”林蘇揚笑問。

“他沒得罪我可他女兒得罪我了,女債父還,本宮可是有仇必報。”秦羽嘟了嘟嘴,那一瞬間林蘇揚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和她相見的情景,那時的她也像現在這樣活潑可愛,不過卻是帶著別人不會細看的哀愁,和她成親以後她變得端莊賢淑,卻常常有發自內心的歡喜,這讓林蘇揚很糾結,是以前她將自己真正的快樂隱藏給了別人假象好,還是成親後將假象隱去得到了真的快樂好?

“又在發呆了。”秦羽在林蘇揚揮了揮手,故作生氣地說。

林蘇揚定神,嘴角微翹,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秦羽的心情無論真假都是最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