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穿過花園來到顧拾月的廂房,隻見一堆丫頭在顧拾月門外圍成一圈,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麽。張媽清了清嗓子打斷丫鬟們的議論。丫頭們一看是夫人來了,忙行禮:“夫人。”

歐陽“嗯了一聲,算是應過了:“小姐打扮好了麽?一個年長點的丫頭回答道:“剛才蘭兒已經幫小姐梳洗完畢了。”

聽了這話,歐陽心裏才稍微安慰一些:“嗯,做的好,等會小姐上了花轎都去賬房領賞去吧。先去給小姐弄點吃的,我去看看小姐。”

丫頭賣乖道:“謝謝夫人,不過小姐心情好像不太好,蘭兒說小姐不讓我們打擾她,連梳妝都是蘭兒自己給梳的。”

歐陽警覺,立刻覺得不妙:“是蘭兒自己給小姐上的妝?”

丫頭覺得奇怪:“是啊,奴婢們要進去被小姐給擋在了門口。說蘭兒一個就夠了。”

“那蘭兒呢?”

丫鬟答道:“出去了。”

“壞了!”歐陽一跺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開顧拾月緊閉的房門,眼前的景象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嫁衣整整齊齊的擺在梳妝台上,而梳妝台下麵那個嘴裏塞滿了破布,裏三層外三層綁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女子不是蘭兒是誰?

丫鬟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出去的那個是小姐!眾人都慌了手腳,張媽也不知所措。

歐陽的臉色異常難看,沒想到顧拾月竟然跟她玩這一招。年長的丫頭帶著哭腔問:“夫人,要不要報官?”

丫頭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姐若是追不回來,別說領賞了,說不定還要受家法處置。

歐陽沉聲道:“報什麽官!這件事不能傳出去,泄露了一句風聲我割了你們的舌頭!”

丫頭們嚇得一縮脖,連忙應道:“是,夫人!”

“張媽,”歐陽命令道:“讓鏢局的兄弟悄不聲的出去找,別驚動官府。”

張媽點點頭:“明白。”

“還有……”歐陽吩咐道:“讓兄弟們多留意身材消瘦的男青年。”

張媽一愣,隨即點點頭。

真是知女莫若母啊!

顧拾月要逃親,肯定不會以真麵目示人,而是女扮男裝,所以隻要查身形消瘦的年輕後生就肯定錯不了。不過,歐陽於慧能想到的,顧拾月也想到了,她不會傻到去扮個風流倜儻的帥哥,而是……顧拾月邊走邊左顧右盼,還一步三顛,十足的痞子相。隻見她下身一條粗麻布的綁腿褲,屁股上一邊一個補丁。上身的灰不拉幾的長衫足足比她大了幾號,腰間用髒兮兮的麻繩係著,滿臉的絡腮胡子不說,眉梢還有一顆比小拇指還大的惡心巴拉的黑痣。這個樣子的顧拾月,就算讓歐陽於慧趴到她臉上認,估計都得認半天。

顧拾月毫不顧忌的有指甲在牙縫裏剔啊剔,然後呸的一口把剔出來的東西吐了個老遠。路人見狀都繞著走,顧拾月偏偏毫無自知,湊到一個賣包子的小攤上。

“嘿嘿。”顧拾月傻笑著,露出一口黃牙。

小攤老板見招來這麽一個又髒又臭的乞丐,隨手拿了一個剩包子遞給她:“快走快走!”

顧拾月嘻笑著:“一個不夠。”

小販來氣了:“我靠,你一個乞丐……”話還沒說完,顧拾月辣手摧包,哢哢哢一個包子上蓋了一個黑手印。小販驚呆了,看著顧拾月又揣了一個在懷裏,好半天說不出話。直到顧拾月的身影消失在街盡頭,小販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可惜顧拾月已經聽不見了。

淘氣歸淘氣,顧拾月還沒忘記自己的正事,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出城!

顧拾月走到城門下,又謹慎的用手按按假胡子,這才放心大膽的走過去。可惜剛走了一半,就跟踩到地雷似的連蹦帶跳的躲在一棵槐樹下。不為什麽,因為她看見守城士兵身邊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顧家鏢局第一鏢頭她的大師兄何延之。

天哪天哪!顧拾月暗暗叫苦,他怎麽來了?看來母親已經發現她逃跑的事了。顧拾月又驚又急,出了一身冷汗。她跟何延之從小一起長大,用何延之的話說,他連顧拾月身上有幾根汗毛都一清二楚,雖然顧拾月現在的造型很雷人,但是她卻還是不敢保證能過何延之這一關。

而這邊,何延之本來在仔細觀察進出城的每個人,卻突然看見樹後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何延之心生疑惑,小心翼翼走過去。

顧拾月在槐樹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蹭個不停,她當然看見地上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影子,看來隻好放手一搏了。

何延之攬到顧拾月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喂!”

顧拾月回過頭來燦爛的笑著:“怎麽了?”

這一回把何延之下出了三丈遠,隻見她口歪眼斜,咧開的嘴巴裏滿口的大黃牙,這還不說,口水流了三尺,胡子上竟然還粘著一顆碩大的鼻屎!何延之一陣反胃。

見狀,顧拾月笑得更開心了:“小兄弟,有事?”

何延之用手捂著嘴,拚命壓製著想吐的衝動,俊秀的臉憋的通紅:“你……你在幹什麽……”

顧拾月捏著嗓子回答道:“撓癢呢,好長沒洗澡了,癢得不得了,夠又夠不著,隻好找樹幫忙。”說著,又來回蹭了幾下。

何延之也不是那麽好騙的:“說話為什麽……捏嗓子?”

顧拾月皺起了眉:“還說呢,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麽,嗓子疼的厲害,喝水都疼,小兄弟你人好,幫我看一下是怎麽回事。”說著不等何延之同意,就大張嘴巴湊到何延之臉前,這一下可不得了,何延之驚呼了一聲“好臭”便再也忍不住翻山倒海鬧騰的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顧拾月洋洋自得的笑了,那是,我剛吃了一頭蒜,能不臭麽,哼哼。看著對著樹吐得死去活來的大師兄,顧拾月偷偷做了個鬼臉,正準備開溜,卻看見何延之後腰上掛著的鼓鼓的錢袋,顧拾月眼睛骨碌一轉,拿出小匕首,哢,錢袋到手了。哈哈!闖江湖去嘍!顧拾月像是撒了歡的兔子,一溜煙跑出了城門。

顧拾月站在城門外,對著城門上“均垣城”三個大字發了好一會呆,她心裏清楚,自己這一跑,顧家鏢局在均垣算是臭了,劉家會用怎樣的手段來報複顧家還是個未知。不過母親大人,從小到大女兒都是聽你的,這一回就讓女兒自己做回主吧!想到這,顧拾月不再猶豫,轉身走向了遠方。

何延之從樹下直起身,臉上還餘紅未消,看著顧拾月漸漸遠去的身影,何延之的表情變得凝重,拾月,你要好好的,否則我是不會原諒自己今天的決定的!何延之拍拍手準備回去交差,想起剛才顧拾月的樣子又是一陣反胃。壞了,落下後遺症了。

此時的顧家鏢局已經亂成了一團糟。

歐陽於慧陰沉著臉坐在客廳正中太師椅上,所有的下人們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堂下。庭院裏的戲班子看這氣氛都覺得奇怪,剛才還熱熱鬧鬧的,現在怎麽跟要出去打仗一樣?

張媽走到庭院裏,招來戲班的班主:“我們府上有些家事要處理一下,帶著你的戲子們先回側廂房去吧,不要到處亂跑,被我們發現了,你的戲班子就別想在均垣混下去了。”

班主陪著笑臉,十二分小心的應道:“您放心,不會亂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