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拾月左右看了一下,這才發現村子裏竟然真的一棵樹都沒有。顧拾月還想問什麽,可是農夫已經挑著柴走了,還自言自語道:“哎,每天都跑到山裏麵打柴,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哦!”

顧拾月沒有再叫住他,而是繼續向前走。顧拾月坐在馬上,目光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蕭瑟荒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樹的原因,村子顯得很是敗落,大白天的很少見到行人。

顧拾月揉揉空****的肚子,準備借住在農家。她翻身下馬,敲了敲一戶農家的門:“有人嗎?”

裏麵有人應道:“誰啊?”

隨即,門被打開了,一個老太太露出臉來,問道:“誰啊?”

顧拾月笑著對老太太說:“大娘,我路過這兒,天色不早了,我又餓又累,能不能在您這兒留宿一晚上?”

老太太聞言,臉色立刻就變了,怒道:“還來啊?你沒看見我們這連一棵樹都沒有了嗎?”

顧拾月驚愕不已,借宿跟樹有什麽關係?

不等顧拾月說話,老太太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給我滾,別再來了!”說完,砰的一聲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顧拾月莫名其妙的撓撓頭:“這是怎麽了?”

沒時間多想,顧拾月又敲開另一戶人家,門剛打開,顧拾月就遭到痛罵:“滾,你這船行的走狗!”

顧拾月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我什麽時候變成船行的走狗了?”

隻可惜沒人回答她,大家都關緊了大門,街上那少數幾個行人也都沒有了。

顧拾月揉揉肚子,自言自語道:“老是挨餓,該不會我最後死就是餓死的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昏黃的天空,老天哪,能不能給點吃的啊!

大古和落離無力的站在張家院子裏,幾個漢子紛紛跑過來,對兩人搖搖頭:“就差掘地三尺了,就是沒有。”

張蓮兒坐在藤椅上,翹著二郎腿,啃著一顆香梨,見眾人這副囧樣,哼笑了一聲:“我說不在我這吧,還不信!”

曲青鬆從屋子裏走出來,對落離和大古說:“我剛剛又命我的手下找了一遍,沒有顧小姐的下落。”

落離皺緊眉頭,說道:“不可能啊,這沒有暗室地窖之類的嗎?”

曲青鬆哈哈一笑,道:“落寨主盡可放心,這宅子是我蓋的,絕對沒有暗室。”

落離道:“那顧拾月會去哪?難道回了山寨?”

大古搖頭:“不可能。”

落離道:“你們昨天晚上吵架,她有可能是負氣回山寨了。”

大古道:“如果她真的生氣了,她就不可能回山寨,而是出走了。”

落離一驚:“你是說顧拾月走了?回家去了?”

“她也不會回家。”大古分析道:“她從家裏偷偷溜出來,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回去了。”

落離道:“那她去哪了?”

大古苦笑了一聲:“可能就像她說的那樣,獨自闖江湖去了。”

落離道:“不會吧?她連棒槌都不要了?”

大古沒有回答落離的問題,而是問曲青鬆道:“林都附近有沒有鎮子村落什麽的?”

曲青鬆道:“林都往東有一個紅木村,不過那都快敗落了,顧小姐怎麽會去那?”

大古道:“她沒有方向感,山路錯綜複雜,她常常走岔,所以我們把所有有路的地方都找找,肯定能找到她!”

顧拾月一隻手枕在頭下麵,仰麵躺在稻草堆上,出神的望著漆黑的連顆星星都沒有的夜空。

這間土地廟可真是破,破的連屋頂都沒有,殘垣斷壁,到處都結著蜘蛛網。幸虧還有個爛門板可以遮一下廟門,不然她還真沒有勇氣睡在裏麵。

顧拾月呆呆的出著神,回想著從家裏出來這半年多的事情,怎麽她感覺好像過了十幾年似的?那個家已經變得陌生而遙遠,她想回去,可是她沒有勇氣。歐陽會原諒自己嗎?回去之後會不會還是會被逼著嫁人?現在她出走了,明天的一切都變成了未知,沒有大古的照顧,沒有棒槌的忠心耿耿,沒有魚頭的幫襯,沒有胡子的捉弄,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失去家的孩子,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家。

夜空裏劃過一顆流星。顧拾月坐起身,趕緊閉上眼睛許願。

“喵……”屋外傳來一聲貓叫。

顧拾月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門邊。

“喵……”屋外的野貓又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

顧拾月歎口氣,道:“哎,同時天涯淪落人,也罷,放你進來吧。”於是拿開格擋的門板,可是屋外的景象讓她吃了一驚,外麵不是一隻貓,也不是三四隻,而是足足有十幾二十隻,貓山貓海,甚是壯觀。

“天哪!”顧拾月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你們是貓咪集中營嗎?怎麽那麽多!”

那些野貓可不管顧拾月在嘮叨什麽,自顧自的跳窗戶的跳窗戶,擠門縫的擠門縫,不一會全都擠進了破廟裏。

顧拾月轉身走進來,野貓們後來居上,占了顧拾月的稻草堆,幾隻不怕死的甚至跳上了馬背。

顧拾月大叫起來:“喂喂喂喂!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你們這樣跟強盜有什麽區別!”

沒錯,這就是些貓強盜。

野貓們絲毫不感激顧拾月收留它們,臥安穩後一個個都瞪著明亮的貓眼直直的看著顧拾月。顧拾月撇撇嘴,小聲嘀咕道:“算了,進來都進來了,看在你們還是小貓的份上,就讓你們這一回。”

顧拾月說著,走到一邊坐下來,困意襲來,不一會兒進入了夢鄉。

“就是她就是她!”

嘈雜的人聲傳來,吵醒熟睡中的顧拾月。顧拾月睜開眼睛,見天已大亮,還沒來得及起身,便看見麵前都是拿著鋤頭鐵鍁的村民,有老有少,好不熱鬧。

顧拾月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從地上爬起來,問道:“你……你們幹什麽?”

一個拿著木棒的中年男人說:“幹什麽?我們還要問你來幹什麽!”

顧拾月道:“我……我就是路……路過。”

那男人當然不相信,冷冷的哼了一聲:“路過為什麽還不過?當我是三歲孩子啊!”

旁邊的拿鐵鍁的婦女說:“別跟他廢話了,這小子長的油頭粉麵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顧拾月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怎麽不是好東西了!”

婦女哼了一聲,道:“船行來的都不是好東西!”

顧拾月更加糊塗了:“什麽船行?”

一個老年人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說:“我說年輕人啊,做人不能這麽喪盡天良,會遭報應的。因為你們船行,我們紅木村都已經好幾年沒看見綠色了,現在紅木村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還想怎麽樣!”

顧拾月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等等等……等會,你都把我說蒙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婦女好像十分討厭顧拾月,鐵鍁一舉,衝顧拾月喝道:“少裝蒜!你們自己做的好事自己都忘了?”

顧拾月眼見鐵鍁的尖峰逼近自己的鼻子,嚇得連忙大叫起來:“哎呀,你們誤會了,我不是什麽船行的人!我真的隻是路過這。”

剛才說話的老者問:“你不是船行的人?”

顧拾月道:“我連你們說的是什麽船行都不知道,我是從林都過來的,迷路了就走到你們村裏來了,你們這要是不歡迎外來人,我走就是了,何必動粗呢?”

中年男人說:“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不是船行的人?”

顧拾月翻了白眼,道:“那你有證據證明我是船行的嗎?”

這一下把男人問住了。

老者說:“好吧,就算你不是船行的人,快走吧,我們紅木村不歡迎外來人,特別是從林都過來的人。”

顧拾月吐了吐舌頭,道:“我這就走,不過走之前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顧拾月趴在桌子上,一手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吃的好不開心。

老年人坐在一邊,歎口氣道:“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

顧拾月被饅頭噎的翻了個白眼,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者問:“看你年齡不大,怎麽獨自一人在外啊?”

顧拾月嚼著饅頭,含糊不清的說:“我是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的,總在家裏呆著沒意思。”

老者嗬嗬一笑,問:“你家是哪的?”

顧拾月毫不隱瞞,道:“我家是均垣的。”

老者精神一震,問:“那你知道顧家鏢局嗎?”

顧拾月愣住了,不知道這老人為什麽會問顧家鏢局的事情。

老者嗬嗬一笑,道:“別說是均垣了,就是江湖上有幾個人不知道顧家鏢局呢。”

顧拾月道:“您很關心顧家鏢局啊?有仇?”

老者笑著搖搖頭,竟露出些許蒼涼:“我的老伴在顧家當差幾十年了,我們一直都沒見過麵。”

顧拾月驚奇道:“您的老伴在顧家當差?是誰啊?”

老者道:“她叫張紅英,三十年前,因為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所以我把她送到歐陽家當差,她專門負責照顧歐陽家大小姐的起居飲食,後來歐陽大小姐嫁入顧家,她也隨之跟到顧家,再後來,天災人禍的,我跟著村裏的人逃難,就隔了幾座山。一眨眼,我們有二十多年都沒見麵了。”

顧拾月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問道:“你是張媽的丈夫?”

老者驚愕的看著顧拾月。

顧拾月道:“我是歐陽於慧的……兒子,我從小是跟著張媽長大的。”

老者二十幾載第一次聽見妻子的消息,不禁激動起來:“她……她還好嗎?”

顧拾月道:“她很好,她隨歐陽於慧嫁到顧家基本上沒吃什麽苦,我父親死後,張媽就當起了我們顧家的管家,我外婆死的早,歐陽於慧就把她當自己的母親看。”

老者聽聞妻子的消息,激動的老淚縱橫。

顧拾月心中升騰起憐憫之情,拍了拍老者的肩膀,道:“您跟我一起去顧家看看她吧,張媽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靜靜的發呆,我之前還不明白原因,現在看來,是因為想念您啊!”

老者聽了,更是悲傷,可是他卻搖頭道:“我沒臉見她……”

顧拾月問:“為什麽?”

老者苦笑道:“當年她走的時候將兒子交給我,可是我沒能把他撫養長大,孩子弱冠之年就病逝了……”

顧拾月聽了這個不幸的事情,隻覺得心中狠狠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