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做好事不留名

那兩道人影,是兩個男的,審訊室裏的背光效果讓我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是誰。

不過,負責審訊我的那位民警倒是跟他們打招呼時,讓我得知了他們的身份。

“馮隊好,哎,這是……柳隊長好。”那位民警先是認出了馮天翔,剛起身打招呼,又發現站在馮天翔旁邊的柳青河,略微有些遲疑,詫異地喊道。

我眯了眯眼睛,終於確認了這兩人的身份,的確是他們倆,但是很奇怪,他們倆怎麽一起過來了。

柳青河的到來,並沒有令我特別高興,因為我壓根就摸不透這個老油子到底在想些什麽,雖然吳文姬是他委托過來幫我忙的,但是現在事情有變,酒吧裏被查出了假酒,以這位警察叔叔的尿性,還會不會幫我的忙,還是兩可之數。

但是我同樣清楚,目前我所能接觸的人裏麵,也就柳青河這麽一個人勉強可信的人。

就在我暗自琢磨該怎麽給柳青河遞話的時候,柳青河和馮天翔已經進來了,馮天翔問了那個民警一句:“審出結果了嗎?”

民警慚愧的低下頭,道:“還沒有,嫌犯死不開口。”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馮天翔衝其揮了揮手,直接把他給趕了出去,做的筆錄材料被馮天翔拿在手裏,快速的掃了幾眼之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道:“徐遠,你真的不認罪?”

“我沒犯事,為什麽要認罪?”我雖然是在回馮天翔的話,但其實,我是在暗中觀察柳青河的反應。

柳青河聽到我這話,若有所思的皺起了眉。

我還在反應柳青河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馮天翔就壓低聲音喝道:“胡耀來已經被送到醫院裏去急診了,你還說你沒犯事!?”

我頓時大為吃驚的看著他:“什麽?”

胡耀來又他媽出事了?這孫子不是在隔壁關著麽?

馮天翔的臉上露出陰鬱不快之色,但沒開口說話,還是柳青河替他講清了情況。

“二十分鍾前,胡耀來在審訊室中暈厥,身體出現異常狀況,經陸醫生檢查,發現是假酒沉澱在身體內的物質發作,醫務室裏設備不全麵,現在已經被送往市中心醫院了。”

柳青河說著,來到我麵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胡耀來的確是假酒中毒,而你酒吧裏也的確搜出了一批假酒,徐遠。”

最後喊我的名字,無非是在警示我。

我很清楚現在的局麵,但是這個時候,我心裏反而升起了另一種猜測,我笑了一下,點著頭說道:“我知道。”

“你笑什麽!?”馮天翔瞪大眼珠子,大聲道。

柳青河也頗為不解,麵色嚴肅地再次向我重申此時的情況是多麽的嚴重:“這個時候,你麵對的指控同時具備強有力的證據,即便是不承認,警方也會想辦法補完證據鏈,到時候……”

柳青河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知道他要說什麽,搖了搖頭,把目光看向另一邊,道:“我知道,我笑的是馮隊長。”

如果說剛才馮天翔的大聲呼喊可以算作發泄無名的怒火,那麽現在,他則是真的被我給氣到了,他反手指著自己的臉,氣極反笑道:“你笑我?”

我笑著點頭,不置可否。

柳青河非常不理解的皺起了眉,這個時候還嘴硬,與當值的警察去爭執頂撞,實屬不智。

馮天翔譏笑道:“你憑什麽笑我,你現在就是個笑話。”

我嗬嗬一笑,道:“也許吧,不過你這麽喜歡看我笑話的人,現在卻繃著一張臉,這很奇怪,是什麽事情讓你感到壓力山大,甚至沒工夫嘲諷別人?”

話音剛落,馮天翔的臉色就變了,變得極其的難看,而柳青河則是無聲的笑著搖頭。

看樣子,我不小心猜中了。

“你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吧。”

見馮天翔一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死咬著牙不吭聲,我心裏很是痛快,臉上依舊不動聲色,沉著冷靜地道:“讓我猜猜看,莫非是胡耀來被送走的時候,正好被記者拍到了?然後,你擔心他們知道是你審問胡耀來,害怕擔責任?”

馮天翔聞言,氣得捏起了拳頭,恨不得一拳就砸過來,但看到柳青河還在一邊,這一拳頭終究隻是落在了我麵前的桌子上,他怒喝道:“閉嘴,你自己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操心我?白癡。”

我露出了一個很無害的笑臉,但從馮天翔的眼睛,我看到了一副很欠揍的樣子,因為他的憤怒不減分毫,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喘著大氣兒道:“等到胡耀來從醫院蘇醒過來,本案很快就會有結果,你早點承認了,交代出你的同夥,說不定還能爭取從寬處理。”

“……”我無聲的聳了聳肩,表示對此無能為力。

馮天翔在我眼前捏起了拳頭,如同示威一般,將骨節捏得爆響,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會得意太久的,這次你絕對跑不掉!”

他這幅大義凜然的樣子真是讓人討厭,虛偽這份能力,他已經有幾分火候,我也隻當他是在柳青河麵前演戲罷了。

說完後,馮天翔轉身就走。

柳青河遲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等馮天翔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才小聲對我傳了一句話,表示歉意:“這件事王局長在關注,我不好插手。”

“哦,原來是這樣。”我心裏笑了一下,盯著柳青河的眼睛看了幾秒,看得他目光微微有些閃躲。

接著,柳青河故意恢複正常的聲音,字正腔圓,正義凜然地說道:“要相信人民警察。”

恰好此時,馮天翔發現柳青河沒跟上來,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這一幕,我有點懷疑柳青河腦門後麵是不是長了眼睛。

但我還是很配合地說了一句:“我一直都相信。”

同時,我在心裏補充道:“我的確相信警察,但我相信的那個警察是吳文姬,不是你,或者你們。”

砰!

審訊室的大門再一次緊閉,幽靜的空間裏,聽不到外麵的任何動靜。

從窗戶看到外麵的一幹民警來來去去,也是如同皮影戲,聽不到半點聲音,這種感覺很糟糕。

但我心裏仍然有著希望,柳青河和馮天翔剛才過來帶給我的消息,雖然總體來說是對我不利的,但是其中仍然有機會。

胡耀來的中毒症狀發作時間偏晚,已經驗證了我們之前的一個猜測。

在陸醫生的醫務室裏,我們三人討論過胡耀來是否存在一種可能,就是他早上才喝的假酒,雖然渾身酒氣,可是到下午都看不出半點中毒的症狀,以現在的時間推算,這種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說,胡耀來的口供存在問題,並且無法證明他是喝了我的酒吧裏麵的酒才中的毒。

並且,胡耀來現在被送去了醫院,即便有人看管,但是絕對不會有市局裏這麽嚴格,更不會有王局長從中作梗,吳文姬是有機會便宜行事的。

既然柳青河已經知道了胡耀來被送去醫院的消息,他就一定會告訴給吳文姬,這樣一來……

“文姬,你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啊!”我心中默念一句,抬頭看了一眼排風口,光線從外麵射了進來,如同黑夜中的燭火。

次日中午十二點。

我被隔離審訊已經長達二十二個小時,人也轉移到了臨時羈押室。原本,在兩個小時之後,如果案件的進展始終停留在這一步,我就有被釋放的可能。

法律規定,警方傳喚審訊或協助警方調查,有一定的時間限製,且不能多次進行傳喚。

但是,因為酒吧裏的假酒成為了我可能是犯罪主謀的證據,我現在失去了這樣的基本權利。

我現在隻是希望二十四小時之後,負責這個案子的人能換成其他人,這樣我或許還能跟外界聯係。

落在馮天翔這個孫子手裏,我也真是到了八輩子黴。

但是,有一件事讓我感到很不對勁,馮天翔自從昨天跟柳青河來過一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就像是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一樣。

這種情況,很不應該啊!

正在此時,一個民警來到臨時羈押室,大聲喊道:“誰是徐遠?”

我站了起來,承認自己的身份。

那名民警打開門,卻並沒有直接把我帶走,反而拿出鑰匙打開了手銬,道:“你可以出去了。”

“去哪?”我不禁一陣錯愕。

“你想去哪?當然是離開警局啊,趕緊把空給騰出來,後麵可還有人要進來。”這民警先是嗤笑一聲,然後不耐煩地揮揮手催我趕緊走。

我仍舊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他喊錯了人,問道:“你沒叫錯人吧,我可不是簡單的治安拘留,負責我的馮天翔在哪?”

民警哼了一聲,道:“我就是得到他的命令才來釋放你的,別廢話了,趕緊走吧。”

說完,他還把之前扣下來的隨身物品從儲存櫃裏拿出來給我,果真不再管我,放任我離開。

雖然這個結果有想過,但來得太突然,來的也太快,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我從紙袋裏把鑰匙手機錢包都揣回口袋裏,一邊往外走,腦子裏還一邊在琢磨現在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突然就把我放出來了。

剛走到刑偵處的範圍,迎麵正好走來一個人,哪一張剛正不阿的國字臉,眼底深處卻透著些許狡猾,正是柳青河。

這也太巧了吧,剛出來你就跟我撞個對臉?

我才不信有這麽巧,柳青河肯定知道些什麽,於是我幹脆停下腳步。

柳青河慢慢走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道:“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他現在一副為我高興的樣子,真是半點看不出昨天他曾婉拒過對我伸出援助之手啊。

不過老狐狸的變臉我早就領教過,也沒覺得新鮮,此時好奇心都集中在我這件事上,凝眉問道:“怎麽回事?”

柳青河言簡意賅地說道:“胡耀來改口供了,他當晚在你的酒吧沒有喝酒,是早晨喝的,而且酒還不是從你們酒吧來的,而負責給你酒吧供貨的廠商也因為製造販賣假酒被逮捕,你無罪。”

整個事情環節非常多,但柳青河卻用了最簡短的語言概括,沒有透漏我真正想知道的東西。

任何事情都有原因,或者說動機以及目的,胡耀來為什麽改口供?又為什麽要偽造口供,這麽重要的,柳青河卻避而不談,我怎麽能罷休。

我追問道:“為什麽?”

柳青河搖了搖頭,一副他也不太了解的樣子,笑道:“這恐怕就得問小吳了。”

我也不管柳青河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但的確如他所說,吳文姬肯定知道事情是怎麽辦成的。

但我剛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柳青河又抬手製止,說道:“別打她的電話了,打不通的。早上我們市局接到臨市分局的一個電話,一個我市的通緝犯在臨市出現,她正帶隊趕了過去,出任務的時候私人手機會關機。”

我拿著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暫且相信柳青河這番話,但對於吳文姬的處境不免有些擔憂,問道:“她什麽時候能回來?”

柳青河一眼就看出我心裏所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替她擔心,這次行動由兩地警方協同配合,小吳經驗豐富,身手敏捷,這種小場麵她見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