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可疑的小趙

我始終認為,欺騙就像是在做賊,賊偷走的是值錢的物件,欺騙則是偷走了真相,最重要的是,每一次撒謊,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無論謊言多麽高超,但心裏知道真相並非如此,便底氣全無,隻能靠裝腔作勢來掩飾。

但我知道,真正的謊言大師,必然是連自己的內心也能欺騙的,可惜我並不擅說謊,至少我從未對自己撒謊。

我並非是要逃避吳文姬的這份感情,隻是對我而言,在蓮姐正深感受傷的時候去接受吳家的好意,這個舉動無異於將她推進萬丈深淵。

我做不到。

對吳文姬我同樣做不到。

所以第二天我打算借著回家的理由離開的時候,也並沒有立即去找蓮姐,我在出發之前我隻給宋進一個人打過電話,並且是用的新號碼,在這幾天時間,我需要宋進來幫我打掩護。

吳文姬昨夜自然沒有在醫院陪我,雖然並不需要她立刻就像她父母解釋我不能去吳家,但是當爹媽的都回來了,當女兒的要是夜不歸宿,甚至還是跟其他男人睡在一起,當父母的也臉上無光,即使這個男人可能是吳家的準女婿,但隻要準字沒有去掉,這件事也不能幹。

第二天一早,八點半。

我早早的起來,自己換好衣服,洗漱完畢,可是等到準備出院的時候我有些頭疼,醫院裏並沒有我的衣服,上次闖出去穿的還是病號服,這次總不能還這麽出去,會被人當做神經病的。

正在這時,趙正鵬忽然出現在病房門口,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臉,說道:“喲,徐哥,這麽早就起來了,今兒的早餐,我沒偷吃。”

趙正鵬把兩個花卷和一碗蛋花湯放在床頭櫃上,嬉皮笑臉地說道:“趁熱吃。”

我摸了摸肚子,的確是有些餓了,本想自己出去了再吃,但是現在既然有現成的,我也就卻之不恭了,我端起蛋花湯先挑了一勺子潤了潤嗓子,一股津甜的感覺滑入嗓子眼裏,隻感覺甜到心裏。

我放下蛋花湯轉臉看了一眼趙正鵬道:“你今天怎麽又來了,你師傅沒告訴你我今天出院嗎?”

“說了,這不讓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麽?”趙正鵬晃了晃腦袋說道。

我抬起手臂,看了看身上這件跟布片沒多大區別的病服,說道:“我還真點事情要你幫忙,你去幫我買套衣服來,我現在總不能穿成這樣出去。”

趙正鵬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隨後笑著說道:“衣服?不用買了,我師傅待會會給你帶過來。”

“她要來送我?那你來這裏幫什麽忙?”我抬眼看了看趙正鵬。

趙正鵬忽然拉長了音調,“嗬……你當我願意啊,你說昨天你好端端的裝什麽病,害我被師傅罵,你這人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早上吃了你兩個包子麽?”

想到昨天趙正鵬所受到的無妄之災,我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小子嘴這麽能,為什麽不去居委會啊,我看你當刑警是沒戲了,去當個小片警做一些跟居委會大媽一樣的工作還行。”

趙正鵬臉色忽然垮了下來,不顧及形象的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腰都懶得伸直,就那麽佝僂著,眼睛一睜大,上邊那完全不符合他年紀的抬頭紋就極為明顯,“哎,我實話跟你說,其實我壓根就不想當警察,我可沒那麽高尚的情操當人民的公仆,說實話,我給你當了這陣子的公仆就已經夠受的了,想想以後要麵對千奇百怪的人給我出難題,要我幫忙,我都覺得頭大。”

我微微搖了搖頭,道:“你有這個想法,的確不適合當警察,否則的話,你師傅的名聲將來要壞在你手裏。”

吳文姬不說對人民做了多大的貢獻,至少她在當刑警的這幾年,遇到罪犯絕不手軟,能多抓一個進去,就不會漏一個在外麵逍遙法外,而且絕不徇私枉法……

當然,這最後一句話,目前來看已經因為我而打破了。

趙正鵬撇了撇嘴說道:“我是沒我師傅對工作的熱情勁兒,但我自問不幹對不起老百姓的事兒就行了,而且再怎麽說,你一個黑老大,哪有資格說我?”

聽到這話,我挑了一下眉,瞪了趙正鵬一眼,道:“怎麽,黑老大你很瞧不起麽?”

趙正鵬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我挺羨慕你的,我聽人說,你手下的人,最近跟z市的地下一哥打得火熱,這聽起來就厲害,多威風啊。”

趙正鵬這番話並沒有帶著譏諷的語氣,所以聽起來他似乎是真這麽覺得。

但即便如此,這番話從他一個警察嘴裏說出來,就特別的奇怪。

“威風?”

趙正鵬一臉好奇地表情緊緊盯著我,道:“是啊,你先說,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我剛想開口承認,看到趙正鵬頭頂上的那頂黑帽子,突然間醒悟過來,“嗬,差點被你小子繞進去了,想套我的話?我記得你們警察辦案,錄口供時不得出現誘導性的言語,就算是審問我,你這招也不行了。”

“嘖嘖,沒意思,你這人看起來的確不像是黑老大。”趙正鵬也楞了一下,然後才幹笑兩聲道。

我說道:“你也並不是像你說的那麽討厭警察這份工作。”

“不,我是真不喜歡。”趙正鵬語氣十分認真地說道。

就在此時,走廊裏突然傳來了小皮鞋噔噔噔的聲音,吳文姬一個轉身走進了病房,手裏拎著兩大包東西,還沒跟我對上視線就笑著說道:“徐遠,我按照我爸的身材給你挑了兩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師傅。”趙正鵬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如此反複。

我正有些納悶,吳文姬有這麽可怕麽?還是說帶這個新警員時,吳文姬給他們用上酷刑了?

但下一秒,我就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了。

吳文姬聽到趙正鵬地喊聲才扭頭看了過去,眼中露出幾分疑惑,道:“小趙,你怎麽在這,昨晚我不是跟你說了,今天你直接去隊裏報道嗎?”

“嗯?”我驚疑的看向趙正鵬。

這小子剛才跟我說是吳文姬讓他來幫忙的,但是吳文姬現在卻是另外一種說法。

趙正鵬看也不看我,著急忙慌地對吳文姬說道:“那個,師傅,我記錯了,我先走了啊,我卡還沒打。”

看到趙正鵬一副想要逃跑的樣子,這個時候我要還不明白自己被騙了,那就實在是反應太慢了。

我剛想出聲留住趙正鵬,這孫子已經跑出了病房,還給我留下一句話:“拜拜徐哥,回見啊,等你回來我請你喝茶。”

我臉色有些陰沉地看著趙正鵬離去的方向,想要去追趕,但最終還是壓下了這股衝動,隻是心裏的疑惑更深了幾分。

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人,看來剛才的談話,並非是無意間才談到哪裏,而是這小子有意的往哪方麵引導。

他的目的是什麽,要我親口承認正在跟陳二飛開戰?這樣又有什麽用意,我人在醫院裏,手下的人再怎麽鬧事,也處置不到我頭上,況且他一個小兵,哪裏有什麽資格動我。

別說是他一個小卒子,就算是有人要動我,現在誰不知道我跟吳家的好事將近,除非那人能夠搬得動吳家,否則走正規路子,想對付我還是有些困難。

就在我懷疑趙正鵬這個家夥的用心之時,吳文姬已經將手裏的兩袋東西放下來,走到我身邊來了。

吳文姬一邊整理著床單,一邊說道:“這家夥搞什麽鬼,冒冒失失的,隊裏還有事情等他去做,居然跑這裏來了。”

“他跟我說,是你讓他來的。”我看著吳文姬,希望她能給我更多的信息。

吳文姬低著頭,失笑著搖了搖頭道:“怎麽可能,我昨晚就跟他打電話說讓他今天不用過來了,我還奇怪早上去局裏打卡沒看到他的記錄,還以為遲到了,沒想到竟然來這裏了。”

“這麽說你沒在市局碰到過他?”我趕緊又追問道。

“當然沒有。”吳文姬很肯定地回答道。

“那你這衣服是什麽時候定做的?”我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剛才趙正鵬居然一口說出吳文姬馬上會送衣服過來,這句話現在被證實是真的,可問題來了,他既然沒見過吳文姬,又怎麽會知道吳文姬會帶衣服來?

“昨天晚上,請人到家裏按照我爸的身材定做的,我爸跟你身材差不多,個頭也差不多高。”吳文姬把床單整理好,被子也疊在床尾,見我站在床邊發愣,不禁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衣服是在軍區大院做的,趙正鵬竟然知道,除了他親眼看見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告訴他的。

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趙正鵬是否是某個人特意派來接近我的,如果這個某人是吳家中的某一個,倒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比如說,某些個不想讓我成為吳家的姑爺的人?

吳老爺子和吳立人本人都被排除掉,他們兩個對我的感官都不錯,尤其是吳文姬的父親吳立人,雖然隻見過兩麵,但我感覺他應該對我的感覺不錯,否則那天也不會告訴我關於老狼的消息。

這麽一想,也隻有吳老爺子的那五個姑爺,可能不願意看到吳文姬跟我在一起。

當然,這目前隻是一個猜測。

我回過神來,又追問了一句:“沒有,這個小趙家裏是做什麽的?”

吳文姬想了想回答道:“他啊,也是我爸一學生,算是我的學弟,隻不過派到z市來學習,我就成了他師傅,聽柳叔說,小趙家裏挺困難的,供他一個孩子上警校不容易,花了家裏做小生意攢了好幾年的積蓄。”

警校畢業的?這恐怕不僅僅是花點錢那麽簡單了,現在警校可不好讀,尤其是家境不好的,更沒誰會花心思去讀警校。

我謹慎地問道:“他們家具體是做什麽的?”

吳文姬稍稍皺了一下眉,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今天好奇怪喔,怎麽這麽好奇小趙的事情。”

我笑了笑,掩飾了一下情緒,道:“隻是覺得這小夥兒挺有意思的,問兩句罷了,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當然不會,你想知道我就會告訴你。”吳文姬拉著我的手說道:“我看他的檔案上,他父母以前是在國企上班的,後來體製改革下崗之後,就做起早點生意來,之前他上班總會帶些早點到局裏去給我們吃,喏,這就是他們家的早點。”

說著,吳文姬指了一下我剛才喝了一口便放在床頭櫃上的一碗蛋花湯。

“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