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送上枷鎖

隨著最後一丁點螢火之光消逝,我才朝著宋進說道:“我說,燒了萬尊,我們就能太平一段日子。”

宋進一臉焦急,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大佬,不是,我完全搞不懂,這這這是個什麽說法?我們剛剛才跟林國富談好,他給五千萬,這把火就不放,咱們現在就出爾反爾……恐怕會把他激怒到極點吧,那怎麽還能太平。”

我緊皺眉頭,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有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自從我派人去搞林國富在城西的場子時,我們就已經激怒了他。而且,他對我的敵意,就像是張昌兵說的那樣由來已久,他兒子在我這裏吃的虧,他這個當老子的早晚要討回去,所以不管怎麽樣,林國富跟我絕無可能化解恩怨,現在這五千萬給我,也不是用來停戰的,當我收下這筆錢的一刻起,我跟林國富之間的仇怨再次加深,試問如果你是林國富,有人羞辱你兒子,進而向你勒索總計七千萬人民幣,並且企圖打垮你的娛樂產業,你會怎麽做?”

宋進遲疑了一下,顯然也明白我說的到底沒錯,但還是很難接受我剛才提出的想法,道:“這……當然不能忍!但是,如果我們現在再火上澆油,那情況難道不是更加不妙嗎?怎麽會變好呢。”

“你還是想錯了,你以為林國富拿出這五千萬來時幹什麽的?他難道會相信我拿到這筆錢就收手嗎?絕不可能。他要真的這麽天真,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身價,五千萬對他而言是不多,但是也絕對不少,至少這五千萬放到他手裏,還能再開兩個這種規模的場子,他之所以這麽痛快的就給錢,無非是緩兵之計,如果我現在收手,去揮霍這五千萬,那才叫正中他下懷,給了他慢慢思考怎麽對付我的時間,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並沒有跟張昌兵撕破臉,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我稍微停頓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如果我就這麽罷手,那麽接下來要麵臨的,就是再一次林國富和張昌兵的聯手反擊,就算不是合謀聯手,至少也會很默契的同時對我發難,而真正和他們拚起來,比硬實力,我暫時還比不過。”

“所以……”宋進臉上一副費解的表情,他能理解我說的,但卻不理解這和放火燒了萬尊有什麽關係。

“所以,我要打亂他們的陣腳。”我低著頭,看了一眼宋進的腳下,他有些不自在的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然後接著聽到我這句話,硬生生的把那一步又移回原處,而我自顧自地說道:“林國富不希望我把事情搞大條,剛才張昌兵也勸我不要放火,且不說還有必須要做的理由,就是沒有必做的理由,敵人的意願,又豈能輕易滿足?”

宋進十分執著,苦口婆心地說道:“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有別的辦法,放火可不是什麽小事,就不能有其他法子代替嗎?雖然我們都跟警察有些關係,平時的一些勾當沒人管,可是如果出了這麽大事兒,公安那邊絕對會介入,現在網絡又這麽發達,萬一再被傳播出去引起了關注,咱們市搞不好真要掀起一股打黑風暴。”

“打黑風暴你經曆過嗎?”我反問一句。

“當然,有哪個新官上任不來一回?又能撈名聲,又能做給上麵看,而且事後還會收到一筆禮錢,一箭三雕的好事,哪有傻子不去做。”宋進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屑。

我繼續發問:“對你有影響嗎?”

宋進微微一怔,眼珠子一轉,為了讓我別把事情鬧大,他半真半假地道:“影響肯定是有的啊,又不是做戲做著玩,是真抓啊,隻不過抓的都是些站錯隊的和不守規矩的,我還好,幾次都幸免於難。”

宋進雖然也養了不少馬仔,但是極少惹是生非,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的手下以前沒少受到他的影響,別說是嚴打時期,就是平時也很少看到他們惹是生非,又怎麽會受到影響?

我笑了一下,沒有揭穿他,繼續順著他的話說道:“站錯隊,我現在的站隊已經很明顯了,市局的王局長絕對看我不順眼,但是卻未必會無緣無故的動我,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能把我怎麽樣。至於這個不守規矩,你指的是什麽?”

“頂風作案唄,總有一些膽子大的家夥,會偷偷的搞事情,畢竟要是不做事根本沒有錢進,誰也不想挨餓。如果是掃黃,那遭殃的就是夜場和ktv這種場子,但是如果是打黑,那範圍就大了,街上會有巡邏的警車,看到或者接到報警有聚眾鬥毆抓到就是十五天,娛樂場所要是被舉報絕對會去查,查不出東西還好,查到了白貨,哪怕是一丁點,那個場子都要遭殃,賭場的那些器具更是不可能明著放在台麵上,白天想開業?想都別想,最多晚上偷偷的開,還要安排人放哨,還要在上頭有說得上話的人,所以說誰都不想遭遇嚴打,那樣至少有個把月恢複不了生意。”

宋進這番話倒也未必全都是故意誇大其詞說來嚇我,至少在我的了解中,嚴打時期街上巡邏的警車的確較多,在我的記憶裏,剛上大學那一年z市就不知什麽原因引來了嚴打,學校周邊鬧事的小混混在那一年是最少的,不過最後公安也沒抓到什麽大魚,一場風波過後連個足以登報的人物都沒有,當時還被我們周圍的同學一起嘲諷說無作為。

我收回思緒,繼續問道:“還有呢?”

宋進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看著我,“還有?這種程度已經很慘了……”

我的臉色認真起來,道:“你說的這種,難道不是專門撈小魚小蝦米的麽,正兒八經有勢力的,應該不會受到影響吧,要不然,陳二飛是怎麽做到十年都不倒的,這十年,大型的打黑應該也有幾次吧,據我所知,整個z市的那些白貨,大多數都掛在陳二飛的旗號下,怎麽他就沒事?”

“這個嘛,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自有各自規避風險的辦法,誰知道呢。”宋進搓了搓手,明顯不想回答,接著把話題又轉移到我身上來:“不管他是怎麽規避的,可是咱們現在沒必要弄出這麽大動靜吧。”

“為什麽沒必要?我覺得很有必要,當**色被縱火,文姬……幫我查案,整整一個星期,仍舊沒有抓到縱火犯,這就意味著火不是不能放,隻要不被人查到自己身上就足夠。”想起吳文姬,我的大腦瞬間又短路了三秒鍾才恢複清醒,好在宋進並沒有懷疑什麽。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就算縱火的事情能隱瞞,但是等到嚴打來了,咱們的生意不還是不好做麽?”宋進撓了撓頭道。

“你的眼睛為什麽就隻盯著那點的收入?哎,讓我來告訴你,這把火為什麽非放不可。”

我有些無奈的看了宋進一眼,伸手捏了一會兒額頭,這才在宋進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道:

“首先,今天晚上的事情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結局,不是我贏了,或者是林國富贏了和張昌兵贏了,而是我們這三人的梁子結下了,並且絕無可能化解,再多的錢也不可能握手言和。這並非是我以惡意揣測林國富和張昌兵的心思,而是他們今天本來就是打算吃掉我,讓我徹底從這條道上消失,最後我能贏上一手,七分靠運氣,三分靠腦子,而不是他們二人突然間改變主意對我放水。”

“所以一開始我本就是打算讓張昌兵激怒林國富,談判破裂,林國富不願意花錢消災,我正好可以一把火燒了萬尊,事情順其自然的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但是沒想到中途出現變故,林國富和張昌兵的合作關係沒能被我破壞,反倒是因為今晚我反敗為勝,讓這兩個人對我的恨意更深。”

“如果我不先下手為強,就會被他們搶占先機,夜色那把火是誰放的,雖然找不到證據,但是林國富和張昌兵的嫌疑都很大,我不想再來一次。”

“事實上,夜色已經開業,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輪值,再有人想要偷偷縱火已經很難了,而今晚對我來說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萬尊的場子被張昌兵掃了,裏麵沒有幾個人在,就算有也可以輕易解決。萬尊現在就像是防禦係統癱瘓的電腦,任何病毒都可以輕易的感染和侵入,如果不抓住它最薄弱的時候給他沉重的打擊,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

聽完這番話,宋進眼中那股堅決要阻止我縱火的決心減弱了一半,並且露出了幾分疑惑,似乎是在深思,今晚是否真的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其次,也是我為什麽非要放這把火的原因,那就是我很期待z市現在來一場嚴打,雖然我們也會承擔損失和風險,可是張昌兵和林國富同樣承擔,相比之下,我的夜色還是比較幹淨的場子,但是林國富的萬尊卻把賭場開得那麽招搖,要是z市嚴打的消息放出來他會比我們更加焦頭爛額。”

“最重要的是,在嚴打期間,張昌兵和林國富,絕對不敢惹事,要是他的人還想著報複,無非也就是往拘留所裏多送幾個人進去罷了,也就是說,這場火隻要不被查到是我們做的,哪怕是招來了嚴打風暴,最終的結果對我們反而有利。”

“畢竟,如果沒有嚴打,我們就要每天防備著張昌兵或者林國富會不會突然來搞事情,而嚴打來了,就像是給我們所有人都戴上了束縛的枷鎖,讓某些人不能再搞小動作,雖然我們也被束縛了手腳,可是你隻要想想,在戴上枷鎖之前,我們讓對手吃了多大的虧,並且還讓對方無法還手報複,心裏就不會那麽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