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條件

我很困惑,吳立人這番話雖然是對著莊飛揚在說,但是我感覺是說給我聽的,我意外的看了吳立人一眼,從這張久經世事,沉穩且嚴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

他到底出於什麽考慮,竟然要給我這麽一個忠告。

“教官教導的是,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殘酷。”莊飛揚聽完這番話後怔了一怔,吳立人收回了阻止他倒茶的手,他麵不改色的繼續為吳立人倒茶。

吳立人卻是一笑,眼神有些玩味地看著莊飛揚,說道:“你叫我一聲教官我可當不起,在我帶過的兵裏,你是最難管,卻也最不需要我操心的人,我也沒教你學些新本領,老實說,我甚至懷疑你在國外是不是接受過秘密訓練,部隊裏的各項訓練科目,你隻需要一次就能掌握訣竅。”

莊飛揚麵色一怔,臉色在一瞬間似乎變了幾個模樣,吳立人接著說道:“比如說逃脫術,還有束手格鬥技能,其他人研習幾個月都不能熟練掌握,你卻早已經是其中的佼佼者。”

莊飛揚又嬉笑起來,仿佛剛才的尷尬瞬間從未出現,爽朗地道:“吳叔可真會開玩笑,我從小就在軍院裏長大,這些東西接觸得最多了,自然比別人更加容易上手。”

我將這二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對莊飛揚剛才的幾個變臉,心裏有些疑惑,他為什麽這麽不自然呢?不過我沒有多想,因為吳立人很快就把話題扯到我身上來了。

“之前徐遠說想要學習束手格鬥技能,我還跟他說,高手就在眼前,不知道你們聊過這個沒有。”吳立人這才正眼看著我,臉上的神情和昨日一樣,像是個細心和藹的大叔,這種反差,讓我第一次感覺到政客真的是這世界上最會變臉的職業。

“是嗎?我們哪用得著聊這個,他想學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哈哈。”莊飛揚看了我一眼,豪邁大氣地笑道。

麵對兩個人目光的注視,我依舊不為所動,仿佛對他們的話題絲毫沒有興趣一般,默默的斟茶,臉上露出禮貌的微笑。

莊飛揚是我叫過來壓陣的,似乎一開始就被吳立人給拿下了,這讓我更加好奇吳立人找我到底想說什麽。

可是即便我心裏很感興趣,但是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想主動開這個口。

說到底,還是吳家人把吳文姬從我身邊奪走的。

正這麽想著,吳立人突然看著我,眼神還是那麽溫和,“徐遠,你還在怪我嗎?”

我低頭想了一下,兩手捧著茶杯,搖了搖頭道:“我現在恐怕還沒有這個資格。”

吳立人忽然笑了一下,若有所指地說道:“讓一個人成熟,其實隻需要一瞬間,這句話我以前聽過但並不這麽覺得,現在你似乎向我證明了。不管你是因為恨意或者是真的想明白了,總之現在擋在你和文姬之間的,並非是我或者是任何一個人,而是這個世界生而有之的階級和秩序。”

我正在想著吳立人說的這句話,什麽叫阻攔我和吳文姬的不是他或者任何一個人,就聽見他跳轉話題,聲音帶著幾分嚴肅地說道:“昨晚的事情你做的不錯,我本還以為你是失去了理智,沒想到卻是深謀遠慮。”

我微微一怔,下意識的看了莊飛揚一眼,可是立即又覺得不是,莊飛揚也是剛剛才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哪裏能告訴給吳立人,更何況從剛才到現在,莊飛揚對吳立人的稱呼一直是吳教官,這其實就是我和吳家鬧掰之後,莊飛揚的表態了。

我裝作大腦有些發懵的樣子道:“吳叔的話題跳躍性太大,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你的心思比一般人要縝密,可是在大局觀上卻欠缺不少,你若真想改變自己所處的階級,就不要把林家是作為對手,因為即使擊敗了林家,也不會改變人們對你的眼光。”吳立人不理會我的表演,自己似乎沉浸在一種奇妙的狀態下,仿佛身邊沒有其他人,似乎眼前隻有我一個人,而我們二人正在坐而論道。

“為什麽?”我也一不小心被帶進了這種狀態,竟然傻乎乎的默認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幸好吳立人根本不是想要套我的話,他用手沾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兩個圈,道:“想要改變階級,改變他人對你的看法,你要做的是擊敗所有同類,成為唯一的勝者,得到那些失敗者的尊敬。林家對你而言是異類,擊敗了林家,你的同類不會臣服,而與林家分數同類的那些,也一樣不會因此而尊重你。就算你費盡了力氣,最後的結果也隻不過是夾在中間成為兩邊的異類,你想當這樣的異類嗎?”

吳立人最後將手指點在兩個圓圈之間,眼神帶著幾分拷問緊盯著我。

一邊是殺死同類,成為唯一的勝者,一邊是招惹異類,最後成為兩邊眼中的異類嗎?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我在心裏費解的想著,表麵上卻故意輕笑一聲,道:“吳叔原來是林國富的說客嗎?”

“他怎麽能讓我當說客。”吳立人淡淡地道。

我的語氣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一些,“那這番話,到底是為了誰說的?”

“你。”吳立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在內。

“我?”我頓時大吃一驚,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心裏卻覺得有些可笑,“您這是在勸我一條道走到黑?”

既然這番話是為我而說,自然是期待我做出他認為正確的選擇,走正確的道路,殺死全部同類,成為唯一的勝者,我的同類……

吳立人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聲音低沉地道:“這條路本來就是你自己選的,也有人勸過你,給過你另外的選擇,但是你拒絕了,不是嗎?”

這段話很耳熟,我皺眉想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你是……”

我剛開口,話還沒說完,吳立人便打斷道:“不管怎麽說,你成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早已經沒有退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既會對你起到幫助,也同樣是作為一種束縛的存在,這短短半年時間,你從一無所有的無名之輩,是怎樣變成z市的有名人物,每做一件事,就像是蜘蛛吐出的蛛絲,這張網既殺死了獵物,壯大了自己,也同樣是一種束縛。”

“您對我說這些,到底想做什麽。”我十分不解地望著吳立人,可是那張融合了軍人般鐵血,和政客般虛偽的臉上,毫無破綻。

吳立人冷聲哼了一聲,右手的五指張開用力的摁在桌上,每說一句,便收回一根手指:“還不明白嗎?我不希望我女兒這一生留下一個抱憾終身的缺憾,你不能死在z市這盤棋裏,我本以為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但我發現你的眼光太狹隘,縱然心機和手段超於常人,可是卻看不到這盤棋的全貌。”

“你動了林家,那就是在向上層社會宣戰,你已經無法融入進去了,如果你成為了上層社會的敵人,即使你擊敗了所有的同類成為唯一的勝者,你也永遠不可能擁有超過百分之二十的話語權,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話語權從來都在權貴手裏。”

“你以為把事情鬧大就可以護你暫時的周全,但是等這段時期過後你又打算怎麽做?”

“你以為沒有露出任何馬腳,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就萬事大吉?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惹怒到了不該惹的人,哪怕你是清清白白,也可以讓你失去一切?更何況你現在早就越了界,抓你都不用想罪名。”

“今天跟你說這麽多,純粹是站在文姬父親的角度上,但是今天過後,直到文姬回來的那一天之前,我都不會再對你說類似的話。”

吳立人每說一句話,都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快要讓我喘不過氣來,可是就在最後這句話說出口後,我整個人仿佛擁有了新的力量,我猛地站起來,兩眼圓瞪,激動地問道:“您剛才說……文姬會回來,是真的嗎?”

吳立人依舊穩如泰山地坐著,眼神盯著眼前的茶壺,並不因為我的站起而移動眼神分毫,他語氣冷淡地道:“你現在還沒有讓我非要回答不可的資格,等你有資格了再來問我女兒的消息。”

我現在整個人大腦好似充血了一般,言行舉止都是下意識的行為,完全無法隱藏或者偽裝,我的五指在輕顫著,“我要怎樣,才算有資格?”

“等你哪天能夠和市局的王局長平起平坐,再來問我吧。”吳立人想也不想地便給出了答案。

“市局……王局長嗎?”我默念出這個名字,喉嚨有些發幹,那家夥的人品雖然為人不齒,可是地位卻比我高多了,像我這種毫無背景的人,怎麽能跟這種人平起平坐。

“怎麽,這就氣餒了?”吳立人站起身來,作出一副要走的樣子,斜睨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