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聽了這話,陳其年背脊一僵。他倒沒想別的,第一直覺隻有,他和遊北親熱的樣子被發現了。他的計劃是大學後再慢慢暗示家人,慢慢地出櫃。

但隨即,他又平靜下來。

早晚都是要出櫃的,根據上一輩子的經驗,他爺爺奶奶對這件事看得很開,他奶奶更是第一時間開始試探他搞同性戀的話,願不願意試管個曾孫給他們抱,心大得不行。當時陳其年甚至都要懷疑自己失寵了。

陳其年這麽安慰著自己,看了一眼旁邊的遊北。

遊北的表情有點冷,看不出緊不緊張,他對外的時候都是這張撲克臉。

但陳其年還是安撫地推了一下他的背。

遊北反過手來抓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

那邊,陳明已經把手機打開給二老看視頻了。

視頻拍得有點模糊,但能夠看清楚,崔烈好端端走在路上,遊北突然從他身後竄出來,一腳把他踹在地上,然後掄起拳頭開始打。再接著,就是陳其年跑了過來,指揮遊北逃離現場。然後,一群老師跑了過來詢問情況,陳其年時不時盯著崔烈,崔烈則蜷縮得更厲害,猶豫著低低地應答。

拍攝視頻的人隔得比較遠,聲音有些模糊,但大致情況能推測出來。

爺爺和奶奶的臉色都凝重起來,對視一眼,都有瞬間的茫然。

他倆幾乎是無理由相信陳其年和遊北不是陳明說的那種人,可看這視頻……明明就是遊北打了崔烈,然後陳其年幫他逃走,親眼所見,也能作假嗎?

半晌,爺爺對倆孩子說:“你們看看這個。”

陳其年接過手機和遊北看起來,一看,他的臉就白了,也瞬間知道,這是著了崔烈的道。

若說在這之前他對崔烈還有最後的愧疚,就是哪怕重生之後的崔烈裝模作樣地提前來到自己家必然是別有所圖,但畢竟還沒有做什麽事,遊北就已經揍了他兩頓,陳其年還有些尷尬。

在這一刻,這僅存的尷尬都沒有了。

陳其年背脊發涼地想:這一切都是個連環套,甚至包括遊北會反擊,都在崔烈的預算中。或者說,崔烈就是故意激怒遊北的,否則他怎麽會提前就找人埋伏起來拍這些?

遊北告訴過他,那些虐貓虐狗視頻也不是巧合拍出來的,是當初被他害了的那姑娘的弟弟在姐姐出事後想找出真相,請了私人偵探查這件事,才拍到的。起初那弟弟也沒想到崔烈頭上去,畢竟那個時候的崔烈看起來比兔子還無能,還是私人偵探查出來的。隻是後來那姑娘不讓弟弟把這些事情公布出去。

遊北卻輕輕地按了按陳其年的肩膀,示意他沒事。

陳其年努力鎮定地問:“這是怎麽拍下來的?”

陳明道:“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別以為你們背後搞的事就不會被知道,天都看不下去!”

“……”陳其年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你的信仰應該是科學和馬克思。”

陳明被他噎了這一下,惱怒道:“這叫天理,不是迷信!”

“我講究邏輯。”陳其年問,“所以從邏輯上發問,我想知道,這段視頻是從哪裏來的。”

陳明皺眉說:“這重要嗎?你們可以拿這段視頻去檢查,不是合成的,那它怎麽來的,和你們做了什麽事,有聯係嗎?有衝突嗎?”

他幾乎可說是有些莫名的興奮起來。

可是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股興奮從何而來,他隻知道,這充分說明了他是對的,他父母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是錯的!

陳其年正要回答,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說:“這很重要,也有聯係,我也想知道,它是從哪裏來的。”

陳家四人都一愣,扭頭看向門口風塵仆仆的女人。

“媽?”陳其年訝異地問,“你……”

誰告訴她的?

趙霜葉——陳其年他媽——麵無表情地看著陳明,餘光卻掃到了兒子身邊的遊北。

她是他們工作小組的負責人,連軸轉了大半個月,終於能休息睡一覺的時候,被國際長途給叫起來了。

是遊北打給她的。

任誰在那種情況下被叫醒都會有點起床氣,但趙霜葉更多是疑惑,畢竟,就算家裏出了什麽事情,也不至於是遊北聯係她吧?接著她就瞬間恐懼地聯想,不會是陳其年帶她公公婆婆三個人集體出事吧?!

一瞬間的胡思亂想後,遊北在電話那頭說,讓她回去一趟。

“什麽事?”趙霜葉擔心地問,“小北你直說。”

遊北說:“你聽過,引狼入室,嗎?”

趙霜葉:“……”遊北還會用成語?

“不要和我賣關子,”趙霜葉皺眉,“阿姨快三十個小時沒休息了,現在精神不好,你有話直說。”

遊北說:“你知道,崔烈是,什麽身份,為什麽,還要同意,他到,你們,家?”

趙霜葉一怔,也沒問遊北怎麽知道的,下意識解釋:“這是大人的事……”

“陳其年,都被,擠出,他,自己的,房間了!”遊北始終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就算陳其年心大,就算陳其年說這是兩人得以同居的契機,遊北仍然無法釋懷。

他寧願不要這種契機,也咽不下陳其年被擠出自己房間的氣!

誰也不能搶走陳其年的任何東西,就算是陳其年主動不要的,也不行。

他比誰都知道陳其年的心有多麽軟,天性有多溫柔,對人有多紳士,而這些本應是人身上最美好的東西,在現在這個髒兮兮的世界上,卻反而成為了陳其年容易被人利用的致命弱點。

陳其年不懂爭搶,隻知道謙讓。

就像一隻綿羊,漂亮,善良,卻沒有自保能力,明明長著角,其他動物的角都是武器,唯獨它的角,溫柔地彎了起來。

狼就愛吃這樣的羊,因為山羊的角尚且能夠與它搏殺一番,綿羊卻不能。